煅庚 作品

第 89 章 抱就不疼了

 在这些故事的缝隙里,陆焚如也听见他的师尊说,妖族修炼到妖圣,识海广袤,另辟天地,里面可以住元神。

 元神居住在识海里,就能不散不灭,只是外头的人不知道。

 祝尘鞅见过一块上古妖圣的残魂,就是这么苟延残喘,辗转在后代妖族的妖魂识海里续命的。

 这些故事讲到天光破晓,一点鱼肚白在天尽头泛出来。

 讲到讲故事的人慢慢睡着,那只拍抚着小徒弟脊背的手,也越来越缓,终于滑坠下来。

 狼灵叼住袖子,叫那只手落在柔软皮毛上。

 陆焚如小心揽住元神的头颈,护着师尊躺下,轻轻舔舐那两片冰冷的唇,稍微撬开一点缝隙,把更多妖力度进去。

 银光闪烁,落在那一道安稳熟睡的暗淡身影上,像是点点星光,煞是好看。

 陆焚如央求元神接纳这些妖力:“师尊。”

 他炼化一宿,这些妖力没沾半点弱水寒毒,更没沾那血瘴,全是干净的。

 祝尘鞅是真的累极,短时间内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没办法再哄小徒弟,那些妖力被喂进去,就停在喉咙里,像是含了一枚星辰。

 陆焚如死死咬着牙,囫囵抹去泪水,凝神引导妖力在眼前怀中的元神周天游走,尽力弥合那些裂痕。

 ……师尊说的话,是为了安慰他,还是真的?

 陆焚如已经不敢随便相信……祝尘鞅太擅长编谎话了,可以骗得他全无所觉,可以编出将他捞出死地绝境的弥天大谎。

 可他忍不住想要相信,这话很有

道理,上古妖圣的残魂都这么顽固,没道理元神不行。

 是不是他把识海收拾好,打理干净,另辟天地,就能让师尊住?

 如果是这样,是不是他只要不死,师尊的元神就不会消散?

 师尊说若是这么住,透过识海看大千世界,就像在马车里看外头,虽不能及,却也解闷……是不是真的?

 师尊说妖族的识海尽通大荒,在里面只要找对了路,也能逍遥遨游,也能去蓬莱仙山、去那传说中的北俱芦洲,奇妙无穷……

 ……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

 陆焚如蜷在元神身旁,一时无措,一时又似饱受庇佑。

 他实在太忍不住,将妖力幻化的马车又叠了层层屏障,确保凡人难见,屏了息凝神静气,魂入识海。

 他这识海寒酸过头了。

 陆焚如过去从未想过收拾整顿,他也知晓这识海是心境折射,这样荒废不管,极易走火入魔,只是依然提不起心思。

 许久以来第一次,他对着这死气沉沉的荒地,生出整饬一番、种些竹子的念头。

 还有那滋味不错的野果树,月下清幽的亭台楼阁,人间繁华灯火,青梅

 酒?()??♂?♂??()?(),

 一盘炒蘑菇。

 陆焚如怔怔想着()?(),

 看见那糖稀做的小狼妖颈间红绳()?(),

 错愕睁圆了眼睛。

 他极小心地摸了摸那红绳()?(),

 又摸了摸自己的,像是攥住救命稻草,整只手都止不住地悸颤。

 顾不上是不是真的了,他匆忙去清理地上的枯草乱石,藏起乱七八糟的疮痍……不论如何,师尊能看见他的识海。

 得尽快收拾干净。

 陆焚如忙着收拾整理,隐隐约约又听见狼灵呜咽,生怕再惊扰师尊,正想要低声呵斥时,忽然察觉到异状。

 ……狼灵呜咽,是因为还在消化那些记忆。

 那些从祝尘鞅元神里得来的记忆……不好受的不是狼灵,是祝尘鞅。

 他的师尊在这些记忆里,不算好过。

 元神共鸣,一样不好过。

 狼灵之所以拱师尊的元神,是察觉到师尊在疼。

 ……

 陆焚如来不及反应,抢出几步,一头扎进那片幻象,只觉四周阴风阵阵、寒气逼人,心下陡沉。

 他已猜到了这是什么地方。

 穿过浓郁到几如实质的黑雾,他看见那片弱水,也看见了弱水畔一身神铠的祝尘鞅。

 ……还有那棵老松。

 老松受了祝尘鞅的神血,已脱胎化形,作为报偿,临走前帮祝尘鞅演一场戏。

 一场他们同样都再熟悉不过,足以刻骨铭心的戏。

 “好啦,别看了。”

 老松也受不住这弱水阴寒,哆哆嗦嗦往避风处躲:“那残魂寄居的妖丹,你击碎了没有?”

 祝尘鞅点头。

 “赤丝、血瘴呢?”老松说,“这些也得剖干净,不然残魂还是能接触天地元气。”

 上古妖圣极难对付,要想根除,是只能靠那小狼妖来日的造化了……谁也帮不上。

 祝尘鞅这个师尊,能做到的极致,也就是击碎妖丹、剔净赤丝血瘴。

 倘若这一步做得不够彻底,陆焚如来不及复生,妖魂就要被那残魂再度掠夺支配,到那时就彻底醒不过来了。

 老松打量祝尘鞅:“你不会不忍心下手吧?”

 “剔除干净了。”祝尘鞅看着弱水,过了良久才开口,“不会有差。”

 老松奇道:“那你怎么还不走?”

 这弱水自有奇特处,神仙也怕、妖怪也怕,唯独将死未死的一念神魂,反倒能吸引这阴森寒毒,以弱水替了原本血肉,叫溺者复生。

 不论祝尘鞅受不受得了,老松是受不了了,古树最怕的就是水火两样,实在不能再耽搁:“你不走,我可走了。”

 祝尘鞅拱手向他作谢,又同他道别,神力流转,铺开一条出路。

 这路上

有护罩,能隔开森森寒毒,却也在不停消耗,支撑不了多久。

 老松看着这年轻过头的后辈战神,片刻叹了口气,将要说的话尽数咽回,匆匆离了这要命的地方。

 狂风卷着滚滚黑雾,幽寒水汽如同附骨之疽,刺骨的阴冷里,祝尘鞅反倒盘膝坐下,取了青梅酒出来。

 “师尊。”陆焚如扑过去()?(),

 要将他拽走▇[(.)]▇?▇.の.の▇()?(),

 “不能待在这()?(),

 师尊……”

 祝尘鞅似有所感()?(),

 微抬了头,却只看见盘踞涌动的狰狞黑雾。

 陆焚如无法再影响这一幕。

 他看着祝尘鞅用神血混了青梅酒,倒在酒杯里,那杯酒被离火慢慢烘着,蒸出香气,勾上来一只鲜血淋漓的妖魂。

 妖魂馋酒,又畏惧他,瑟缩在黑雾深处,浑浑噩噩的眼睛盯着他看。

 祝尘鞅把那杯酒推过去,温声说:“喝吧。”

 妖魂朝他弓起脊背龇牙,喉咙里发出威胁嘶吼,祝尘鞅想摸摸它的背,就被一口狠狠咬住手腕,硬生生撕下去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