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9 章 婆婆

 “我已经向古校尉道过谢了。”她轻声说。

 钟离山看她的表情,没有过多的情绪,于是点点头,转身往外走。

 钟离雀站在后方,看着兄长带人上前与古竣交谈,随后两队人一起离开。

 那名年轻的金甲军统领离开时,没有看将军府的小姐一眼。

 钟离雀朝兄长招了招手,视线却有意无意地落在古竣身上,心头犹豫。

 她看见了。

 这一次古竣会在抓捕中受伤,但她却没有任何立场和方式可以告知对方这种荒诞的预言。

 ……

 金甲军和兵家重台合作抓捕来自太乙学院的通缉犯,古竣在去钟离将军府之前,就已经了解事情经过,甚至派人先一步探查了青龙军的行踪。

 最后古竣得出结论,石月珍并不在青阳帝都城内,而是在进城之前,就随军医去了别的地方躲起来。

 以她的身份,进入守卫森严,有圣者坐镇的帝都会更危险,进去容易出去难。钟离辞也能算到,帮儿子接下这个麻烦,肯定会引起陛下的注意。

 钟离山带着青龙军跟在古竣身后,一边注意着对方的指挥能力,一边打听南宫岁的消息。

 今早南宫郡主回王府,虽然走的官道,但消息还是很快传遍了整个帝都。

 当古竣说要去城外寻找的时候,钟离山也没有反驳,神色平静地跟上队伍。

 直到他出城时,在街道两旁的人群中看见熟悉的身影。

 戴着黑色风衣兜帽的青年站在人群中抬起头,朝马背上的钟离大少爷望去。青年平日温和带笑的眼眸,在此刻静如深潭。

 ——年秋

雁?

 他什么时候来的青阳?

 钟离山怔愣时,那披着黑风衣的青年却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年秋雁混进热闹的人群之中,朝着僻静的街巷走去,周围的人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安静,直到他走进一条昏暗的死胡同时,身后传来女人娇滴滴的笑声:

 “年秋雁,你回来不说一声,也不先去见小姐,在躲什么呢?”

 死胡同的墙上闪过一道金色光芒,黄金长蛇从墙中现形,扬起脑袋盯着站在墙下的年轻人。

 年秋雁转身看回去,身后的巷口站着三五道逆光的人影。

 站在最前面的绯衣女子面容娇艳,十指涂着鲜红的丹蔻,魏灵姝似笑非笑地望着年秋雁,眼里带着几分深意。

 立在她身后左手边的庚汉复依旧一身白褂长衫,瞧着平静温和。

 “哟。”站在魏灵姝右手边的袁锡举起手朝年秋雁打了声招呼,笑眯着眼说,“好兄弟,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现在的处境有些不妙啊。”

 年秋雁将听风尺收回衣袖中,视线越过这几人,落在最后方的二人身上。

 这条街道周围树丛太多,古树生长的快要盖过房屋的高度,因此遮掩阳光,到处都是树荫洒落。

 站在树荫道上的一男一女戴着一黑一白的纯色面具,窥不见五官,却能感觉到他们透过面具盯视你的目光。

 年秋雁的目光落在白面黑衣的女子身上,手心微微出汗。

 女人掀起面具,露出皙白的半张脸,那双弯月眼瞧着十分甜蜜,可漆黑的眼瞳中却没有半分笑意:“秋雁,接下来的问题,你可要好好回答,我也不想你死在我手里呢。”

 ……

 虞岁收到年秋雁发来的传文,他被玄魁的人找到了,没法去接应还在城外的石月珍和苍殊,而金甲军出动,古竣那边肯定会找到人,所以想请她出手帮忙。

 楚锦是青阳百寇,她派去太乙的人很多,但留在青阳的人更多。

 整个青阳这么大,玄魁的生意主要点也不在帝都,除了青阳,还有其他几国的玄魁组织分布,人手太多,想短时间内全部除掉,除非真的用异火把全世界都烧了。

 年秋雁现在被青阳玄魁的人盯着,肯定不敢轻举妄动,搞不好,青葵那边已经在怀疑他了。

 虞岁想了想,给早就到了青阳的公孙乞发去传音。

 作者有话要说

 虞岁回到自己的寝屋,发现院子里的花开得正好,一簇簇白茉莉清香淡雅,被翠绿的叶子拥簇着,小巧可爱。

 昨夜起风后落了满地的叶子,也在清晨时候打扫干净。

 熟悉的气息和布局,让虞岁恍惚以为自己根本没有离开过这里。

 她回头对跟在后边的哑妇说:“你每天都在打扫吗?”

 哑妇比着手势回复:“是。”

 虞岁走到花丛前弯腰轻嗅,伸手轻掐了几簇进屋里,却看见桌案上的花瓶里已经摆好了新鲜的插花。

 于是她随手将花放在瓶子旁边,往里屋走去,哑妇默契地跟上去,看出来她要换衣,便将衣橱的门打开,拉上帘门,听着少女低声抱怨:“我在海上泡了几天,感觉自己一身咸鱼味,你闻闻?”

 她揪着衣袖随意又自然地递到哑妇鼻前,哑妇闻了闻,随后摇头,表示很干净。

 “没有吗?”虞岁不相信。

 哑妇选了两套衣服问她,虞岁指了左手边的那套:“我要这个。”

 哑妇:“小了。”

 虞岁不可思议地望着她:“你是说我胖了吗?”

 哑妇拿起衣服贴着她的肩膀比了比,没有回应。

 “不可能!”虞岁说,“我在太乙每天操劳,一日三餐都没有按时吃,怎么可能胖了。”

 哑妇问她:“太乙的饮食还合你胃口吗?”

 “好吃是好吃的,只是没时间。”虞岁嘀咕,“我太忙啦。”

 哑妇视线扫过她清瘦的肩背,敛眉道:“不是胖了,是郡主长大了,这从前的衣服也就不合身了。”

 虞岁笑弯着眼,朝浴池方向走去,语调轻松:“还是您最会哄我啦。”

 浴池的水有些偏凉,因为虞岁总是说水太烫,喜欢凉一些,自那以后,哑妇给她试水温时,都会偏凉一些。

 虞岁生活日常上的小习惯都被哑妇记在心里,却从未对他人说过。毕竟最该知晓孩子生活习惯的王爷和夫人,也从未主动问起过。

 浴池的水温凉,让刚入水的虞岁打了个冷颤。

 她泡在水里,转身趴在池边问哑妇:“婆婆,你也知道我姐姐从小就被养在外面吗?”

 哑妇摇头。

 她是知道的,只是不想说出来伤少女的心。

 虞岁眨了眨眼。

 她也清楚哑妇是知道的,素夫人在王府里能谈心的人很少,哑妇是其中一个。

 虞岁终于找到合适的时机问出口,可哑妇却骗了她。

 十八年来,和虞岁相伴最久的人就

是眼前满脸沟壑,弯腰驼背的哑巴妇人。

 在罗山之巅时,只有哑妇每日都会来看望虞岁,回到王府后,也是她负责照顾虞岁的生活起居。小女孩被罚跪,膝盖酸胀破皮,小腿虚浮肿胀,还是哑妇在半夜里点着灯替她敷药按摩。

 小孩在外行走难免会磕磕碰碰,在虞岁的记忆里,每次她摔倒了,第一时间来到身边将她扶起来的都是哑妇。

 虞岁喜欢哑妇,但哑妇似乎只是按照命令行事,把她当作王府郡主来照看。

 虽然虞岁心中有些失望,但也不妨碍她将哑妇当作一个熟悉的长辈对待。

 可人都是有独占欲的,会嫉妒,会害怕,会不喜欢属于自己的东西还要分享给别人。

 虞岁想问哑妇你也是这么照顾青葵的吗?

 这些年里你知道青葵的存在,也会为她担心祈祷吗?

 如今青葵回来了,你也和素星一样,真心爱护着另一个孩子吗?

 “我听说阿姐很厉害,是名医双修,在青阳还被传是小医圣。”虞岁转了话题问道,“她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哑妇:“大小姐已是十境术士。”

 “好厉害啊。”虞岁懒洋洋道,“她的手用得怎么样?是机关家帮忙制造的吗?”

 哑妇点头:“大小姐如今使用的十分自然。”

 虞岁却不喜欢青葵像个没事人一样。

 青葵害得钟离雀的手再也不能提重物,怎么她自己断了一只手,却能过得比没断手的人还好。

 虞岁气鼓鼓地沉进水里。

 哑妇看着池面晃荡的水花,以为少女是不满长姐的境界高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