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了之 作品

第71章 71










“谁稀罕动你了。”姜稚衣冷哼着背过身去。









元策偏头看向她生气的后脑勺,过了片刻,又见她不爽利地转过半张脸:“怎么我不稀罕你,你也不稀罕我了?”









元策在心底念了三遍书院里讲过的课——“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然后把人抱进了怀里。









姜稚衣枕着他胸膛躺好,满意地闭上了眼。









*









夜深人静,这眼一闭,先前被打断的思绪重又飘回脑海,姜稚衣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今夜提过的那些人。









躺在长安沈府东院厢房、面色灰败的高石,与元策在天崇书院角逐骑射、赛马球的钟伯勇和卓宽,跛了一只脚、常年拄拐的康乐伯,身在牢狱中、等待秋后问斩的宣德侯……









一张张面孔在眼前闪过,每一张都面目狰狞,大睁着一双空洞血红的眼。









一转眼,她不知到了哪里,漆黑夜色下,他们一个个浑身是血地站在她面前,笑着朝她说:“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手染鲜血之人,终有一日也将死在血泊之中……”









再一转眼,烟尘弥漫的沙场上,千军万马对垒冲锋,她看见元策高踞马上,手执长|枪,身先士卒朝前拼杀,忽而迎面箭雨落下,流星般的箭矢密密麻麻刺穿他胸膛……









场景再转,她穿着大红喜服坐在瑶光阁的妆台前,奇怪地问惊蛰与谷雨,吉时已到,为何还不来给她上妆?









惊蛰和谷雨红着眼跟她说:“郡主,您忘了吗?沈少将军已经不能来娶您了。”









姜稚衣震动地望向面前的铜镜,才看清自己穿的不是喜服,而是一身缟素的丧服,一刹间一颗心如堕冰窖,浑身打起冷颤……









“姜稚衣?”耳边忽然有人一声声唤起她的名字,像要将她从绝望的谷底拉起来。









姜稚衣在心如刀绞般的痛苦里用力睁开眼来,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一张熟悉的脸。









“做噩梦了?”元策抱她在怀,皱眉看着她。









姜稚衣偏过头,看见静谧的卧房里烛火轻燃,窗外春夜和暖,没有什么带血的诅咒,也没有什么战场,没有什么丧服……









她做噩梦了。









她只是做了个噩梦……









可是梦里满目的红忽而变成满目的白,那一瞬的绝望真实到就好像六岁那年,她听阿娘说阿爹回来了,欢欣鼓舞飞奔出府,却看见了阿爹的棺椁和飘扬的白幡。









也好像那一年的除夕夜,她独自对着一桌子不知热过几遍的饭菜,好不容易饿了,夹起一只饺饵吃,忽然看见嬷嬷踉跄着跑过来,对她说,她阿娘自尽了……









心脏像被狠狠挤压,揉碾,姜稚衣颤抖着急喘着气,用从未有过的力道一把抱紧了元策。









元策腰上一紧,低下头去,刚想问她梦见什么了——









“元策,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姜稚衣忽然开口,抬起头来。









“你的仇——是不是还没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