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7 章 他会死,你也会
应曙的圣痕是增强系的,会根据情况,增强他的体质、身体强度、瞬时爆发力,发现他的身体陷入虚弱状态时,就会主动从外界摄取力量。
也有那种有点特殊的圣痕——比如有些猎人,在铭刻圣痕以后,就会多出其他方面的能力。
增强听觉或者视觉、奔跑速
度大幅提升、身体变得异常柔软……就属于这一类。
还有些圣痕的效果更复杂。
比如模仿,又或者叫“拷贝”,只要吞噬了足够多目标人物的力量,就可以惟妙惟肖地伪装成那个人。
系统愣了愣:“……分不出来?”
“据说是。”祁纠看了看不远处的人影,问系统,“能识别吗?”
这次系统简直是错愕:“什么……假的?!怎么会?明明——”
——明明连数据都没有异样,波动也完全正常!
难道真能模仿到这个程度?!
“嘘。”祁纠说。
系统关掉喇叭,还是忍不住匪夷所思,扛着放大镜,一行一行研究代码细节。
这会儿工夫,应曙已经走过来,看着祁纠手里的烟:“能教我吗?”
祁纠低头看了看。
理论上来说,能模仿到这个程度——因为这种圣痕不仅能剥夺力量、剥夺面目、剥夺一切痕迹,甚至能强行查看记忆。
实在无聊、又没有电视节目看的时候,祁纠入侵过几次特殊事件处理局的档案库,看过这方面的资料。
这种猎人不负责猎杀怪物,供职于鉴别科。
鉴别同类,鉴别叛徒,鉴别是否有被怪物迷惑的猎人……比如,是不是有个胆大包天的猎人,最近一直都在和怪物朝夕相处,执行任务。
是不是有个猎人,荒唐到和怪物做搭档。
“放心。”固执的精英猎人去上班前,这么对乌鸦说,“我们救了那么多人……你救了那么多人。”
他们搭档后,应曙的效率大幅提升,执行任务的效果也远比过去强。
而祁纠这种高级怪物,只是存在本身,就能轻易震慑甚至驱散低等的、四处徘徊的游荡暗流。
有很多无辜的人因此存活。
很多。
人影撑住躺椅的扶手,向祁纠靠过来。
还没等系统生出警惕,变成针冲上去扎,靠在躺椅里的怪物已经抬手。
因为祁纠在这个世界的懒惰,在应曙的记忆里,并不包括“搭档的身手也不错”这个认知。
……所以,当鉴别科的猎人被按在窗前,满目惊诧地挣扎时,安装在瞳孔里的微缩摄影芯片,也忠实地向总部转达他所见的一切。
修长高挑的人影,撑着手臂微微躬身,衬衫连弧度也绷得锋利,领带垂落,额发遮着眼睛。
苍白却骨节分明的手指,瘦削颀长,仿佛随意地把玩着那支烟。
应曙的“搭档”。
直到现在,应曙也坚持这是个普通的落魄青年医生……即使在圣痕最严苛的盘剥下,回答也并没有改变。
所以第九局没有理由下手,他们没有权限处理人类。
所以他们来“鉴别”。
鉴别科的猎人瞳孔收缩,冷汗大颗大颗冒出来,屏着呼吸,脸色苍白。
不知过了多久,充斥他整片视野的闪烁火星终于慢慢移开。
精密的微缩摄影芯片相当金贵,承受不住这样的炙烤,已经宣告报废。
那支烟被碾灭。
“我伪装成你,潜入特殊事件处理局。”他听见有人在他耳畔,轻声问,“救出我的猎人,成功率是多少?”
“不可能……”鉴别科的猎人眼前一片漆黑,不受控地发着抖,“你……你救不出来,你走吧,他就要被处理了,局里的精锐猎人都在,就今晚……”
他依然没能鉴别出目标的身份,但在这件事上,身份已经不重要。
如果是人,面对训练有素的精英猎人,根本没有较量的余地。
如果是怪物……特殊事件处理局本身就是个巨大的圣痕。
这是个圈套。
是阳谋。
等祁纠离开,应曙就会看清楚这个可疑的“搭档”真正的面目,就会明白怪物都是骗子,是谎言堆砌成的镜花水月。
就会变回遵守规则的猎人,重新服从于第九局。
鉴别科的猎人惨叫出声。
他背上的圣痕仿佛被
剖开——仿佛有什么被一刀一刀剐出来,重新汇聚,变成泛着寒气的一团。
属于应曙的力量被尽数剥夺,他恢复了自己本来的面目,奄奄一息委顿在窗前。
高温下短暂失明的眼睛渐渐恢复,鉴别科的猎人用力揉眼睛,发现领口大开,颈间的领带已经被抽走。
模糊的视野里,隐约有支格外娇艳盛放的玫瑰,随风开合,被领带缠住。
……怪物。
是个怪物。
“你会死。”鉴别科的猎人嗓音沙哑,冷汗浸透衣料,“那儿全是圣痕,全是猎人,他们准备好了毒气……你会死,他也会……”
“听起。
鉴别科的猎人冷汗淋漓,睁大眼睛,错愕地问:“……什么?”
月色下,他看见瘦削优雅的人影,单手捻着那支玫瑰,背后庞大的黑翼缓缓张开。
前所未有的剧痛让他嘶喊起来,鉴别科的猎人神色惊惧,盯着眼前的怪物——他的圣痕承受不住压力,正在崩解!
这是个有能力毁掉圣痕的s级怪物!
既然这样,为什么应曙的圣痕……
他没来得及想明白这个问题。
被剧痛吞噬意识、彻底陷入昏迷前,他看见那个即将自投罗网的怪物低头,把玫瑰插在胸前的口袋。
“不错。”怪物整理领带,取走他身上的门禁卡,“我穿了很帅的衣服。”
祁纠说:“我们今晚有场约会。”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了,发红包!
精英猎人有些相当严格的自我要求。
比如有些时候,第二天早上,要比自己家的怪物起得早。
离家前要有吻。
应曙伏在床边,还没探过身,躺在人类的枕头上、裹着人类的被子,看起来睡得很舒服的怪物就睁开眼睛。
漆黑的翅膀无声笼罩,摸了摸他,琥珀色的眼睛朝他亮出笑。
一大早凭着强悍的意志力,撑着酸痛的身体硬生生挣脱被窝,照例穿好装备、一身凌厉的精英猎人毫无防备,撞进那双眼睛。
应曙屏了下呼吸,后背一僵,耳廓不自觉泛红。
“这么早。”祁纠拢住他的后颈,指腹轻按,揉了两下压乱的头发,“今天的会很重要?”
应曙摇头:“日常例会,放心吧。”
他把手覆在祁纠的手臂上,轻轻摸了摸。
昨晚祁纠抱他去洗澡的时候,这里的伤口又有些崩裂,流了些血——翦密的黑羽遮住了他的眼睛,但猎人又怎么会认不出血腥气。
尤其是怪物的血。
胶布牢牢贴住的圣痕,在嗅见血腥味那一刻,就已经开始躁动。
似乎是因为过于长久的压制,这次的躁动尤其剧烈。
应曙在热水里闭气,任凭祁纠细致温柔的处理自己的身体,无法给出任何回应——不是因为什么见鬼的“猎人严苛的自我要求”。
异样的灼热炙烤着他的神经,不属于意志范畴的冲动在骨头里呼啸。
咬上去、咬上去。
剖开皮肤,割断血管,毁掉这具伪装的躯壳。
伤害,破坏,吞噬,怪物是异类,是敌人,理当被清理,理当被利用。
这股分明不属于他,却又异常强烈、忽然冒出来争夺意志主控权的陌生冲动,让应曙十分不安。
……趁着今天,应曙想提前去局里,查查移除圣痕的方法。
年轻的猎人跪在床边,掌心覆着洁白的绷布,力道很轻,很小心:“还疼吗?”
“没感觉了。”祁纠活动了下手臂,“小事情。”
应曙没说信也没说不信,握着祁纠的手,把它放在稳妥的软枕上,替他的怪物掩好被角。
大概是因为感应到了身体的异常,昨晚圣痕活动得很剧烈,不是一块胶布就能阻挡得住的——失去意识前,应曙察觉到圣痕又在自主吞噬属于怪物的力量。
他想躲起来,想离祁纠远点,可实在没有力气,祁纠的反应,又分明完全是在帮倒忙。
这种情况或许
发生了很多次。
在他受伤的时候、在他力竭的时候。
在他被要求连轴转做任务,一口气清理几百平方公里的暗流,疲倦到睡着,跌进来接自己回家的怪物怀里的时候。
……祁纠不对他说,只是抱着他,摸摸他的头发,让他睡一觉,醒来就会到家。
应曙垂着视线。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一点也不喜欢。
“以后那种时候,不需要抱我。”应曙低声说,“不要离我太近,把我关起来,锁到地下室,或者扔出门。”
他的怪物很温顺地任他折腾,让被沿掩到下颌,眨了眨眼睛:“只有这几个选项吗?”
“……”应曙咬了咬后槽牙,硬是不受蛊惑,强行挪开视线:“对。”
“不准违反约定。”年轻的猎人撑着手臂,目光不知道飘在哪个地方,深吸口气,咬了咬怪物的唇角,“不然……就不要你了。”
应曙抬手,捉住从颈后撩自己的羽毛尖,不准它破坏气氛。
大黑翅膀抽了抽,没能抽动,很随遇而安地躺在他掌心,暖意源源不断透出来。
“……不要你了。”应曙低声说,“我会离家出走,藏起来,你找不到我。”
说完这些,冷酷的猎人就松开手。
他的怪物果然颇受威胁,翅膀耷拉下来,没精打采把自己遮住。
溜光水滑、看起来手感就好到不行的大翅膀,就这么亮在猎人眼前。
应曙手一僵,强行挪开视线。
……得快走。
精英猎人低着头,硬邦邦抿着唇角,用力搓了两下滚烫的耳朵,跳下床拎起背包,快步出门。
一个人出门,只要骑摩托就行了。
应曙有猎人执照,不需要遵守交通规则,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并没有特地压制摩托车的速度。
说实话,习惯了破面包车,乍然换回摩托,还有些不适应。
应曙把油门拧到头,任凭呼啸的劲风灌满耳鼓,第一次在这种时候控制不住走神。
“习惯”是种有点可怕的东西,他并没和祁纠搭档太久,但又好像已经在一起几个月、几年、几十年,都已经对彼此的习惯了如指掌。
座椅调到什么角度、窗户开多少、车速卡在什么区间最合适,不至于让大黑翅膀被风刮乱……
应曙错愕地发觉,自己在想念破面包车。
摩托车熟练地极限压弯,飚过拥堵到只剩缝隙的路口,骑摩托车的猎人在风驰电掣里想念堵车,想念那些不得不停下来的时刻,只有他们两个。
只剩他们两个,在半密闭的、触手可及的空间里,淡淡的奇异烟草气息不知何时起,居然叫人贪恋。
……昨天晚上,应曙还拒绝了祁纠教他抽烟的提议。
这样的对话发生过不止一次。
哪怕祁纠讲得很耐心详细,这种烟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不良嗜好,能修复怪物导致的意识损伤,能驱散低级暗流,有不少好处……也一样。
应曙攥了攥车把,头盔下的眼睫闪了两下,有点懊恼地一咬唇侧。
清心提神。
这其实是个有点任性的做法——合格的猎人,应该充分利用一切对自己有利、能提升实力和安全性的客观条件。
但他有祁纠,他的怪物会适时点一支烟,这也一样。
应曙很享受这种时候,他不想承认,但他不得不意识到,他沉溺那种吻……用翅膀遮蔽一切监控,在堵车堵到无望的红色尾灯组成的洪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