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我钓你的

 祁纠解下围裙,去给他拿拖鞋,看着他穿好,领他去阳台,晾干净的衣服和鞋。

 叶白琅低声说:“我不喜欢拖鞋。”

 祁纠把他领回浴室,插上吹风机,试了试温度,给他吹湿漉漉的头发。

 叶白琅也不喜欢吹风机,刺耳的响声和扑过来的风让他躲了躲,还没躲开,就被那只手拢住。

 祁纠拢着他,让他靠在自己胸口:“等我想想礼物。”

 叶白琅愣了下:“什么?”

 “谢礼。”祁纠还挺一本正经,“谢谢你为我接受拖鞋。”

 祁纠补充:“还有吹风机。”

 叶白琅张了张嘴,匪夷所思看着眼前这个人,第一次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憋了半晌:“……不,客气。”

 祁纠笑了笑,低下头收拢手臂,不急不缓给他吹头发。

 叶白琅掉进可疑的圈套。

 祁纠离开浴室后,换了套深灰色家居服,很柔软的布料,和衬衫给人的感觉迥异。

 ……碰起来的触感很好。

 叶白琅盯着家居服的衣摆,他的头发滴水,滴在祁纠的衣服上,洇开一点深色的痕迹。

 衣摆有点皱了,叶白琅收回自己的手,藏到身后。

 祁纠没有发现衣摆皱了。

 叶白琅松了口气,察觉到吹风机的距离不知什么时候,被重新调整,变得不远也不近。

 他站在祁纠的手臂间。

 声音仿佛被近在咫尺的怀抱隔了一层,没那么刺耳了,风也变得柔和。

 柔和的、有一点温度的风,轻轻拨弄头发的手指,安静温笃的心跳。

 还没散去的,有一点潮湿的干净水汽。

 烫着脖颈的光。


 ……叶白琅睁着眼睛,觉得自己在做什么离奇到极点的白日梦。

 很像是梦,离奇到不合情理。

 祁纠帮他把头发吹干,牵着他的手,领他回厨房吃火锅。

 他没吃过那么香的火锅,又辣又过瘾,喘着气冒汗也停不下来。包子热过后好吃了一万倍,老旧的破烤箱烤出的鸡腿香得人想嚼骨头。

 祁纠端给他的饮料解辣好喝,加了糖的热牛奶香甜,可能是哪一样里有酒精成分,他填饱了肚子,甚至有点头晕。

 陌生的、仿佛泡在什么暖洋洋的幻觉里,放松到转不动脑子,一根手指头也不想动的头晕。

 叶白琅这辈子没这么听话过,他甚至有些控制不了自己,在近于半脱离的视角,看着自己喝光了热牛奶,居然拿着空杯子,去给祁纠检查。

 祁纠正在铺床,被拽了下衣摆,就站起身,给乖乖喝完睡前牛奶的小狼崽发了颗糖。

 叶白琅把糖藏起来,被他带去刷牙,险些边刷边睡着,被祁纠温声哄着漱口,拖着脚步挪到卧室。

 卧室的床不大,不软,但舒服,干净暖和。

 叶白琅被哄上床,蜷在被子里,昏沉到睁不开眼睛。

 被子有种被太阳晒过的味道,棉质布料摩擦着下颌,贴着脸颊,干爽的短发被那只手拢着,慢慢揉了揉。

 那只手探向他的衣领。

 ……叶白琅重重打了个寒战。

 坠入昏沉前,最后一刻,本能里的恐惧复苏冒头,把他狠狠拉回现实。

 混沌了大半个晚上的脑子,像是被什么冰做的钎子悚然穿透。

 他在干什么?

 他在干什么?!

 祁纠掌心倏地一空,叶白琅撑着床向后,瘦出骨头的脊背抵着墙,胸口剧烈起伏,黑漆漆的眼睛惊魂未定。

 叶白琅盯着他,声音很沙哑:“你要做什么?”

 祁纠示意他的衣领:“开线了。”

 叶白琅挑了件最旧的t恤,洗得泛白,领口已经磨破了边。

 “放松。”祁纠的声音很轻,混在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里,“不怕,有家了。”

 叶白琅没有反应。

 暗淡的灯光里,蜷在床脚的少年一动不动,黑眼睛森然盯着他,牙关咬得发抖,身体绷得像是快折断的弓。

 祁纠起身后退,离开床边。

 叶白琅在他身后哑声问:“你去哪?”

 “上夜班。”祁纠笑了笑,摸出钥匙抛过去,“辛苦你看家。”

 叶白琅愣了愣。

 祁纠的手很稳,钥匙落在被子上,并没发出多大响动。

 一整串,有防盗门的钥匙,也有这间卧室独立的小钥匙,叶白琅见过这种门,插上钥匙就能反锁。

 钥匙上有个小白狼挂件。

 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毛绒绒的……不太聪明。

 叶白琅用力咬了咬腮帮的软肉,盯着那个不太聪明的挂件,思维迟钝地勉强转了转,看着走到门口的祁纠。

 ……祁纠在对他说晚安。

 叶白琅张了张嘴。

 喉咙不停脑子使唤,他皱着眉,慢慢攥起手指,吃力地笨拙学舌。

 他看见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还是很温和,好像是轻轻笑了下。

 他看见祁纠靠着门框,随手揉额头,灯光打在那道身影上,莫名显得侧脸血色浅淡。

 卧室门被轻轻合上。

 /

 系统问祁纠:“我们还有夜班?”

 祁纠“嘘”了一声,翻出条毯子,垒了几个抱枕,靠进沙发。

 当然没有这种设定。

 按照人设,闻栈不学无术、投机取巧,每天琢磨的都是怎么搭上线往上爬,从来没有踏踏实实打工的时候。

 遇到叶白琅以后,他就开始唬弄叶白琅给他花钱,往外套了不少,又在另一头拿那些人的报酬。

 叶白琅的确不缺钱,只不过这些钱都是从叶家“偷”来的。

 叶家从没把叶白琅当人看,叶白琅也不客气,拿叶家的东西从不手软,每次扑上去

,都要狠狠咬下块肉。

 每回的流程也都差不多——挨上一顿或几顿毒打,东躲西藏地逃上几天,逃出去就算命大,逃不出就被塞进训诫室,扒层皮再出来,浑浑噩噩接着活。

 但这回他们来得早。

 故事才刚开始,一切都还来得及。

 祁纠关了灯,靠在沙发里刷手机,翻了翻本地的生活平台,找了几条看起来不错的兼职招聘信息。

 系统变成小夜灯,跟他一起看,一边还忍不住瞄卧室:“你家狼崽子耳朵可不错。”

 祁纠知道。

 叶白琅从小就要察言观色,为了活下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基本技能。

 系统压低声音,谨慎剧透:“他可听见了你没出门,没去上夜班。”

 祁纠知道。

 招聘信息刷得差不多了,祁纠截图了几份存下来,按灭手机屏幕,放在身边。

 系统举着望远镜:“他在门口趴着呢,听你的动静,还在看门缝漏的光。”

 祁纠知道。

 系统不太知道,还想问问祁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忽然听见极轻微的门响。

 ……祁纠家狼崽子没穿拖鞋,蹑手蹑脚出来。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月光底下,叶白琅穿着大了几码的旧t恤,头发乱糟糟,脸色苍白,光着脚踩在地板上,一只手抱着枕头。

 祁纠睁开眼睛,和他打招呼:“晚上好。”

 “骗子。”叶白琅哑声说。

 祁纠笑了笑:“是啊。”

 叶白琅问:“冷吗?”

 冷还是冷的。

 筒子楼的保温做得一般,这种下了大半宿的雨,哪怕门窗全关严,湿气也裹着寒气从砖缝往里渗。

 但叶白琅觉得冷,至少有七成是别的原因。

 祁纠:“不穿拖鞋。”

 叶白琅学他:“不睡床。”

 祁纠这回怔了下,没忍住笑了,打了个呵欠,放纵声音里掺进倦意:“床太硬。”

 确实是太硬,床垫甚至比木板还硬,恨不得能用来砸钉子,除了睡惯了地板的狼崽子,大概没人受得了。

 他还没来得及换,打算索性连床一起迭代,周末去买张新的。

 至于旧床,在退休前还能发挥点余热,租给不怕硬的人骗钱。

 叶白琅听懂了,黑眼睛动了下,慢慢地问:“骗我钱?”

 祁纠很坦荡:“是啊。”

 叶白琅低头,看了沙发里闭着眼的人,站了一会儿,慢慢扯了下嘴角。

 他没回答祁纠的话,只是把枕头给祁纠,爬上沙发的另一头,蜷成一小团,抱住祁纠的两条腿。

 寒气消退,毯子底下,温暖从膝盖向上蔓延。

 系统排查了一会儿,闻栈的确没有下雨天腿不舒服的毛病,大概是祁纠自己的数据混进了人设。

 “我有钱。”叶白琅说,“你知道什么是‘钓’。”

 祁纠睡得挺快,呼吸均匀清浅,看起来挺舒服。

 叶白琅说:“你知道。”

 叶白琅握住他的手,摸了摸,用一张毯子把两个人裹住,闭上眼睛。

 “骗子。”叶白琅说,“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请放心!作息时间微乱但睡眠足够,我努力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