煅庚 作品

第 85 章 我师尊,他疼不疼


 祝尘鞅轻易从那一场噩梦中醒来。

 他彼时法力全盛,那双眼睛睁开得并不费力气,抱起疼得发颤的小狼妖,护在怀里拍抚的手也一样。

 年轻的战神坐在树下风中,瞳底金光流动,掌心神力盘旋凝成符印。

 祝尘鞅凝聚真元,直冲心脉。

 冲到第三次,他脸上血色褪尽,硬生生撞出一口灿金神血,落在缓缓成型的符咒之上。

 符咒金光大盛,四周忽地燃起滔天离火。

 祝尘鞅阖目,神力运转到极处,以神魂之力裹住这一道金光符咒,寸寸逼进裂出赤丝的妖丹。

 ……

 这是巫族以命相搏的封印咒法,系统认得,祁纠认得。

 陆焚如也认得。

 可即便认得也无用,这只是祝尘鞅的元神,只是一段封印的记忆,早已发生,早已完成。

 在这一棵苍松下,祝尘鞅以神魂之力相搏,将上古妖圣的残魂硬生生压回妖丹之内,层层封印决绝锁牢。

 这也并不是真正的长久之计,但他暂时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巫族固然有神骨神血,却并非真神,不是真的不死不灭,没有不败金身。

 祝尘鞅在梦魇中斩去血瞳一目,看似轻松,实则将神力凝聚得涓滴不剩,趁机不备全力一击,早已是强弩之末。

 若非那血瞳叫他轻松写意生生唬住,又兼遭受巨创,未敢追击,一代九天战神,或许就要陨落在一场梦里。

 ……即便如此,将最后一点金光送入小狼妖体内,祝尘鞅也彻底力竭。

 他甚至来不及运功疗伤,身体就脱力滑落,陷入昏迷。

 剧痛褪去,小狼妖从昏迷中缓缓醒来,却见师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环在身后护持的手臂僵硬冰冷,怎么晃都不动。

 ……

 天色就这么转暗。

 林苍风凉,残阳如血。

 祝尘鞅躺在草地上,又被小徒弟哭醒,慢慢睁开眼睛。

 小狼妖已经哭得没了动静,只剩眼泪噼里啪啦掉,趴在他身上给他喂血,把半条胳膊咬得伤痕累累,妖血洒得到处都是。

 祝尘鞅醒过来的时候,小狼妖还抱着自己的手腕,低着头拼命使蛮劲,试图撕下来块肉喂他。

 “……焚如。”祝尘鞅凝聚心神,摸了摸他的耳朵,“师尊没事。”

 祝尘鞅握住他的手臂,神力流转,将那些伤口复原:“是谁教你的?”

 小狼妖哭哑了嗓子,半个字都说不出来,爬到他面前,睁着一双哭肿的眼睛看他。

 祝尘鞅被逗笑了,摸摸那对趴扁的耳朵,轻声说:“来。”

 幼时的陆焚如最喜欢听这句话。

 不论祝尘鞅在什么地方,只要说这么一个字,立刻会有一只小徒弟应声飞出来,相当精准地扎进怀里。

 这回也不例外,小狼妖钻进师尊怀中,手脚并用紧紧抱着,说什么也不肯撒手。

 祝尘鞅缓了缓语气,轻轻抚摸他的后颈:“以后别这么做……”

 妖族血肉俱

 是大补之物,

 陆焚如会知道这个,

 并不奇怪,

 毕竟小狼妖养在青岳宗,

 如今人间的宗门几乎就是以猎妖除鬼为生。

 祝尘鞅始终尽力哄小徒弟相信自己是人族,但白驹过隙,陆焚如也长大不少……差不多到了能理解“人不会突然冒出耳朵尾巴”这道理的年纪了。

 幼时的陆焚如,绝大多数时候听话,唯独这时候不听,犟得要命。

 小狼妖掀起衣服,低下头,还要挑自己身上哪好吃。

 祝尘鞅笑得止不住轻咳,这一震动伤势,又涌出口血,被他及时咽回去:“焚如。”

 黑漆漆的眼睛立刻抬起来。

 “红珠子。”祝尘鞅拢着他,助他内视,温声缓缓道,“里面的血雾,能治我的伤。”

 祝尘鞅握着小徒弟的手,把衣裳仔细整理好:“把它分些给师尊,好吗?”

 幼时的陆焚如从未怀疑过这句话。

 几乎是在

祝尘鞅说完的下一秒,小狼妖就没带半点犹豫,用力点头,哭得失声的沙哑喉咙,磕磕绊绊地挤出字:“给师尊……伤变好,不疼。”

 “对。”祝尘鞅笑了,“好聪明。”

 他仍没办法靠自己动弹,被幼时的陆焚如扶着,慢慢坐起来,靠着身后苍松,把小小的一只狼妖抱在怀里。

 高高兴兴伏在师尊怀里,以为找着了办法的小妖物,并不能看见那双眼睛里的神色。

 祝尘鞅抬起视线,平静地与虚空中那一只狰狞血瞳对视,眼底无喜无悲,竟有种泰然自若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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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如银,苍松如墨。

 陆焚如盘膝坐在遒劲松枝下,睁开的双眼黑沉浓深,生铁刀平放在膝上,叫妖气激得嗡鸣。

 四周草叶无风自动,妖气愈烈,弱水寒毒四溢,将周遭万物附上一层寒霜,连风也似被冻结。

 冻结的风凝定,隔了片刻,发出极细微的碎裂声。

 陆焚如骤然厉喝:“出来!”

 他如今的妖力,已丝毫不逊于当年的九天战神,也已能碎裂虚空,逼出那一只血瞳。

 一道血色虚影扭曲了几下,叫森然青冰逼得缓缓浮现。

 “你做得不错。”血瞳睨着他,缓缓开口,竟有几分满意,“他日炼化神血神骨,你境界自破,可为妖圣……”

 它话音未落,就叫一道夺目银芒凭空斩成两半。

 陆焚如直入那一片红霞,漆黑身形疾若电掣,弱水寒毒凝成寸寸青冰利刃,叫他捻诀激发,竟是凭空森然爆裂。

 若非半入虚空,这般威势定然悍天震地,仅仅是叫狂暴翻腾的黑雾扫过的一座山头,就已如堆沙倾坍,无声无息化作齑粉。

 他从未用过这般手段,连那血瞳都为之一惊,继而转喜:“好。”

 这一字出声,陆焚如身形无声一震,抓着手中生铁刀,倏地回身看向背后。

 那被划作两半的血瞳……竟安然无恙,又变回了完整的一只!

 陆焚如身形疾退,向后掠开。

 “有什么可惊讶?”血瞳悠悠道,“这只是个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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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瞳问他:“为何还不杀那巫族小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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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焚如与这东西没有话说,黑漆漆的眼睛森森盯着它,牙关紧咬,沉默着收敛心神。()?()

 “黑水洞血仇,全忘了?”血瞳缓缓道,“你如今做派,可对得起枉死妖族,对得起你黑水洞满门?”()?()

 陆焚如被这话逼在了原地。

 此处已离黑水洞不远,以妖族耳力,甚至能听见惨烈哭嚎,数不清的呜咽痛吟藏在猎猎风声里,凄绝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