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替你省银子
像是个什么都可装进去的空壳。
或许最早并不是这样,但每个人都要他把内里倒空、倒得丝毫不剩,都要他把心剖出来丢掉。
郁云凉这样照做了,于是也就渐渐忘了自己也曾有过一颗心,忘了该怎么活成一个人。
这种情况……祁纠并不打算硬来。
非要逼一把刀长出心,只会平添痛苦,因为早就倒空了的内里什么都没有,什么也给不出。
“假如的确有事,要你帮忙。”祁纠慢慢开口,他问郁云凉,“做吗?”
“做。”郁云凉说。
他没有半分犹豫,要杀沈阁、折磨沈阁报仇是另一码事,这事等他以后有时间了自然会做。
现在要先还这些乱七八糟的恩。
再这么下去,杀了他也还不清了。
郁云凉在狭小的车厢里跪下来,摘下司礼监的腰牌,举过头顶,双手呈给废太子。
这一系列动作都太行云流水,他像个没有感情的人偶,这样跪下去的时候,祁纠的手还只抬到一半。
郁云凉低垂着眼睫,等了许久不见动静,重新抬头。
祁纠见他看过来,就微微摇头,又招了招手。
郁云凉立刻蹙紧眉,收起腰牌快速过去,扶住歪在软枕上的人,把
手撑在祁纠背后:“怎么了?”()?()
祁纠闭了会儿眼睛,又睁开,朝他袖子里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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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云凉意识到他是要帕子,拿出来递过去,就听见一串咳嗽。()?()
被他扶住的人咳得剧烈,
却又什么都咳不出。()?()
郁云凉屏住呼吸。
他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指节捏得几乎青白,终归还是抬起来,蓄力砸在这人背上。
砸到第三下,被他抱着的胸膛重重一颤,继而无声无息软倒。
血终于呛出来,帕子上渗开殷红。
“……没事了。”祁纠摇了摇头,“帮我喘气。”
郁云凉整个人凝定得仿佛结冰,他斟酌力气,把冰冷的手慢慢按在祁纠胸口。
他只敢跟着祁纠呼吸使力,很怕哪一次疏忽了对不上,拿刀杀人也从没软过的手,此刻每一下都僵得不知该怎么动。
这样徐徐按了一阵,祁纠才终于缓过口气,舒服过来,靠在少年宦官僵硬的肩膀上。
郁云凉拿起水袋,倒出一点甜汤来喂他。
祁纠抿了几口,润了润喉咙,抬头问:“吓着没有?”
郁云凉沉默着摇头。
祁纠不大信,但这具身体实在麻烦,冷不丁就要给他弄出点问题:“马车颠了一下,一口气走岔了,不要紧。”
他继续说被打断的事:“不用把腰牌押给我……你自己戴着。”
祁纠很体贴:“下次再没带钱,也有东西押。”
郁云凉:“……”
他不接这个玩笑,扶着祁纠躺回软枕上:“你要我做什么?”
祁纠还没想好,合眼慢慢调息,摇了摇头。
郁云凉说:“你可以让我去杀皇帝。”
祁纠咳嗽两声:“……”
好主意。
就是这事在马车里密谋,实在不算妥当,况且这事也用不着搭上郁云凉。
那个皇帝的命数本来就是定的。
这其实是件挺讽刺的事——沈阁机关算尽,折了一个郁云凉,才换来那个九五之尊死在龙床之上。
可没人知道,郁云凉不懂毒,至少没有皇室懂……郁云凉下的那些毒,根本毒不死皇帝。
皇帝会在那时候毙命,是因为自作孽不可活,荒虐无度耗尽元阳,又夜夜有故人魂灵造访,频频梦魇惊悸,致使心脉耗弱衰竭。
不是因为中毒。
“犯不上。”祁纠慢悠悠驳回,“把你搭进去,可惜了。”
郁云凉垂着视线,瞳孔隐蔽地缩了下。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在医馆门口,不适合再聊这个。
祁纠也就不再多说,只是接过郁云凉递过来的披风。
他裹着披风,被郁云凉架住肩膀搀扶着,慢慢走进了那间再三造访的医馆。
老神医德高望重,在百姓间名声极好,并没因为救治废太子受什么为难,依旧每日坐堂,照旧治病救人。
此刻医馆里仍有不少病人,老大夫一时分不开身,见两人进门,笑吟吟颔首做礼:“还请稍
等。”
郁云凉朝他施礼()?(),
扶着祁纠坐在僻静通风处。
吹了吹风?()_[(.)]???&?&??()?(),
被他扶着的人看起来舒服了些。
郁云凉尝试把手罩在祁纠的眼睛上()?(),
这人就顺势合上眼()?(),
靠在郁云凉身上打起了瞌睡。
……
近几日天气冷热不定,染风寒的人不少,医馆里的人络绎不绝,比街上居然还要热闹几分。
只是等待的片刻功夫,就有不少人暗暗朝这边打量。
沈阁这个废太子其实相当有名,这么在京城里游荡,京城百姓认识他的人多得是。
废太子频繁出入医馆,说不定又会惹什么流言,又要有哪家道士卦师旧事重提,煞有介事地说起那一道短命的批文。
郁云凉不自觉蹙眉,他扶着祁纠,脸色转冷,用身体遮住这些各异的视线。
那件厚披风磨烂的地方不算显眼,郁云凉也往里掩了掩,用身体挡住。
幸好出门前让这人换了衣服,没有皱巴巴穿不成的袖子。
想起今天来医馆,又要花自
己的钱,郁云凉心疼银子的念头就又发作,忍不住想板一板这人糟蹋东西的毛病:“你——”
祁纠听见他出声,睁开眼睛:“嗯?”
少年宦官却没继续说下去,只是蹙紧了眉,一动不动地盯着不远处。
有个因为梦魇惊悸,正嚎啕大哭的孩童。
五六岁,看起来家境很好,且颇受宠爱,戴着沉甸甸的精致银锁,手臂粉嫩得像是莲藕。
……这些都并不重要,这样的小儿京城多得是。
郁云凉没少见,从未留心在意。
他只是盯着那孩子的手。
——这个废太子……是不是嫌伤好得太快、嫌命太长,在外面坐了一宿来着?
郁云凉看向祁纠,这人没等到他说话,就又靠回去闭目养神,还试图抓过他的手把眼睛遮上。
郁云凉遮住祁纠的眼睛。
郁云凉一直没想通,他在外面睡是习惯,祁纠为什么有床不睡,也要陪他在外面坐两个时辰。
他说这个人糟蹋东西,这人居然也不辩解,漫不经心答应会改。
……
郁云凉想起祁纠的那半片袖子。
那孩子叫梦魇吓得不轻,哭的几乎厥过去,手里死死攥着大人的袖子,不住往里藏。
那袖子被死死抓着不放……揉得皱巴巴,难看得穿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郁·梦魇惊悸·抓袖子不放手·云小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