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炽 作品

第 13 章 妒忌【三合一】


然后僵在了原地。

远远看去,落地窗的二人座上坐着一男一女。

任谁看,都像是一对情侣。

他们戴着同一副耳机,男人还给女孩夹菜,谈笑风生,举止殷勤又暧昧。

因为角度问题,女孩的脸被遮挡了大半,可哪怕只露出那么一点,他也能一眼认出。

季凡灵。

她坐在程嘉礼对面,低着头。

脸红得像是要滴血。

傅应呈冷眼看着,额间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下,身侧垂着的手指缓缓收紧。

眼前这一幕。

硬生生把他扯回2013年的盛夏。

当时体育课,同学都在按部就班地热身,后排突然嘈杂一片,夹杂着季凡灵的名字。

傅应呈回头,一眼看到人群中女孩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

他脑子刹那间空白,什么都没想,冲了过去,沙哑地喊她。

体育委员跑去喊老师,班长冲过来就要掐她人中,被傅应呈一把拍开:“别动她!”班长收回手,看见一双漆黑冷戾的眼。

少年毫不顾忌地单膝跪在地上,字字清晰:“扶她到我背上,去校医院。”

见他镇定自若,其他同学都好像有了主心骨,手忙脚乱地帮傅应呈把女孩背了起来。

傅应呈背着她是冷静的,一路跑去校医院仍是冷静的,好像连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慌得好像把心脏都不会跳了。

到了校医院,
校医检查了下季凡灵的状况,说她只是低血糖,马上醒来喝点葡萄糖就好了。

傅应呈听完,脸上依然没有情绪,只是死死盯着她看。

校医见状,露出几分见多识广的笑:“行了,你去继续上课吧,小姑娘没事的。”

傅应呈摘下眼镜,抬起手背,擦了下眉眼上的汗,重新掀起眼睫:“就……”嗓子全哑了。

傅应呈顿了下,清了清嗓:“就喝葡萄糖吗?没别的?”

“我这哪有什么吃的。”

“我去买。”傅应呈又看了眼季凡灵,往医务室外跑去。

这个时间食堂还没开门,傅应呈只能去学校超市。

买东西的过程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心脏却仍自顾自在胸腔里重重跳动,震得发疼。

他背着季凡灵跑去医务室的时候,是迄今为止离她最近的一次。

当时他什么都没想。

此时,记忆却在悄然复苏。

女孩很轻。

明明燥热的酷暑,她身上仍是冰凉的,像井水洗过的白玉。

随着跑步时的起伏,鼻尖和唇瓣无意识地,一次次蹭过他的脖颈。

迟来的心乱像荒原上的野火,灼灼跳动。

滚烫地淌过每一根神经末梢。

……

傅应呈拎着食物一路跑回校医院,短袖已经被汗湿透了。

他走到门口,定了定心跳,抹去额上的汗,恢复成漠不关心的冷淡状态,抬手推门。

却突兀地听到医务室里男生的嗓音。

“你说……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啊?”

傅应呈猝然抬眼。

透过推开窄窄一条的门缝,看见程嘉礼正坐在床边,笑着伸手,摸了摸女孩的脸。

季凡灵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仿佛浑身长满戒备的刺,即便是和周穗,也不会像其他女生一样跟闺蜜手挽手走路,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男生随随便便伸手摸她,多少得做好被锤爆脑壳的准备。

然而,她却没有躲。

女孩浑身都绷紧了,却一动不动,只是垂着眼睫,抿着唇,耳朵尖通红。

……

很乖。

乖得让人心软。

傅应呈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

原来也是会听话的。

只是不是对他。

身前的门骤然间重愈千斤,少年像是被钉在阴影中,门后的景象映在冷寂的眼底,刀子一样刻得生疼。

正好校医从隔壁诊室走出来,奇怪问道:“怎么站在这?”

傅应呈沉默着,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她,丢下句帮我给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

十年前如此。

十年后依旧。

她还真是一点没变。

傅应呈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晦暗,转身快步走回包厢。

如果说他离开前还只是喜怒不辨,现在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的冷意,桌上几人面面相觑,也不敢揽功,只说些无伤大雅的场面话,只有苏凌青一个劲给他使眼色。

片刻后,傅应呈举杯站起,其他人哗啦啦跟着起立。

“我临时有些私事要处理,先走一步,不好意思。”

傅应呈淡声道,“虽然是苏凌青组的局,但今晚算我私人请诸位,前阵子在杜塞尔多夫辛苦了。”

几人立刻附和道:

“不不不辛苦!”

“谢谢傅总。”

“傅总有事快去吧!”

“就是就是!”

傅应呈离开后,
韩文韬忍不住开口:“傅总是不是不高兴了?”

刘成明恼火道:“还不是你一个劲吹吹吹。”

张简:“我看你俩都够呛。”

“行了,别猜了。”苏凌青支着下巴,嗤的一声笑了,“跟你们都没关系。”

其他人不解,苏凌青露出高深莫测的笑。

这还不明显吗?

……有人酸味大得都快醋淹川腾府喽。

*

另一边。

季凡灵快速吃完,擦了擦嘴,起身就要走。

程嘉礼话说到一半,见她要走,哭笑不得:“你从来到走,有十分钟么?至少等我吃完。”

“还等你吃完?那是额外的价钱。”

“要多少,我转给你。”程嘉礼作势真掏出手机,“你加我好友。”

“算了,我最近呢,富得流油。”季凡灵慢吞吞道,抬手敷衍地挥了挥,“走了。”

她快步下了楼,走进户外冰凉的夜风里,把拉链往上拉到顶,哈了口气。

程嘉礼还是对她很好……好得甚至有点奇怪。

季凡灵没多细想,只是单纯觉得,今时不同往日,和程嘉礼待在一起,让她浑身不舒服……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结婚了。

对程嘉礼而言,她还是当个死人最好。

季凡灵插兜慢慢往外走,路过停车场时,一辆黑色轿车甩方向驶出车位,从后方追上,跟她并排行驶。

车前灯快速闪烁了一下。

又闪烁了一下。

然后鸣笛。

季凡灵皱了皱眉,转头去看,愣住:“傅应呈?”

驾驶位上的男人穿着黑色的大衣,黑眸直视着前方,并不看她,嗓音带着落拓的寒意:

“上车。”

季凡灵钻进副驾,顿了顿,莫名觉得傅应呈心情很差:“你也在川腾府吃饭?”

“公司聚餐。”没什么情绪的回答。

“那还挺巧。”季凡灵哦了声,不自在地往外扯着扯了扯安全带。

或许是吃撑了,胃被勒得隐隐作痛。

傅应呈冷冷瞥了她一眼,似乎在说你还等着我问吗?

“我是和程嘉礼……”胃部突兀传来一阵拧痛,季凡灵皱眉顿了下,“吃了顿饭。”

车里变得更安静了,只有空调制暖吹出的单调风声,悬在后视镜下的平安符随风缓缓晃动。

又过了会,男人状似无意地开口:“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吃得怎么样?

好吃是好吃。

但她后悔了,不该图一时嘴快逞能吃辣。

这会儿胃是真的开始痛了,放射性的绞痛牵扯着腹腔,跟刀子似的一阵阵翻搅。

她本想说是程嘉礼是为了还她手串,临时起意请她吃饭,之所以手串被他捡到,是因为她去了程嘉礼的婚礼,知道他结婚,是因为周穗大学学生会的学弟……

一下子扯出一长串,实在让人懒得解释。

趁着疼痛短暂平息的间隙,她草草回答:“还行吧。”声音有点虚弱的哑。

傅应呈瞥了她一眼。

女孩小脸惨白,睫毛低垂着发抖。

攥着衣服的手指忍痛似的蜷着,指尖压得泛白。

她就这么在乎他。

哭了还不够,还要见面,还要吃饭,还要叙旧情,还要魂不守舍。

连话都不肯说。

车窗外路灯金黄的光影像栅栏快速交替,晃动着照亮男人冷峻的半边侧脸。

只有那双眼始终沉在暗处,深不见底的黑。

半晌,傅应呈指尖搭在方向盘上,压着情绪开口:“你知不知道,他结婚了?”

“知道。”

季凡灵望着窗外,又忍了会,艰难道:“但,我没生他的气。”

克制不住的,男人喉间逸出一声冷笑:“没生气。”好。

季凡灵奇怪地看了他眼,以为他不信:“我看起来,像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么?”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运转的。

要么像妈妈一样离开她,要么像季国梁一样抛弃她,要么像程嘉礼一样放下她。

终究她还是会变成一个人。

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他恋爱结婚也没做错什么吧?”她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看向窗外。

“——毕竟,谁会等一个死人十年。”

昏暗的光影交替。

车厢里陷入怪异的沉默。

季凡灵半天没等到傅应呈开口,想了下,今天是她胃痛没心情说话在先,八成是他觉得自己被敷衍了,所以也懒得接她的茬。

季凡灵趁着胃痛缓下去一点,试图解释:“其实程嘉礼对我挺好的,你记不记得,高二有次体育课,我晕……”

“行了,不想听。”

男人蓦地打断,话里夹着点不易察觉的戾气。

他伸手,不耐似的在中控台上按了下,响起的音乐瞬间填满了车厢,墙壁一样挡在两人中间。

季凡灵:“……”

不想听你问什么?

季凡灵微妙地不爽,转过头,歪在靠背上,额头抵着车窗,难受地蜷了起来。

轿车像黑色的闪电一样,在空旷的路上疾驰。

两人一路无话。

直到抵达小区,停入地下车库。

傅应呈快速熄火,解开安全带,先下了车。

季凡灵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一手捂着胃,一手推车门,感觉车门都沉得推不动。

季凡灵咬了咬唇。

胃痛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强行睡一觉,忍到明天早上就好了,远不是什么值得思考的问题。

季凡灵慢慢走进电梯间,男人已经按着开门键等了几分钟,不耐地掀起眼皮:“要不干脆打个车回……”

就看了一眼。

傅应呈脸色微变,单手按住快要合拢的电梯门:“你怎么了?”

“胃有点……难受。”季凡灵直犯恶心,低头试图从他胳膊底下挤进电梯。

傅应呈怔了下:“不是心里难受?”

她心里为什么要难受?因为吃辣背叛了祖宗的信仰?还是她平时都用胃来思考啊?

季凡灵扯了扯唇,胃疼得说不出话,只弓着身,用斜挑的眼神发出虚弱的嘲讽。

她的嘲讽落在男人眼里,显然有了别的意味。

傅应呈按下开门键,一手拉着她的胳膊,不由分说走出电梯,他走得速度不快,但抓得很紧,季凡灵站不住,只能踉跄着跟上:“……去哪?”

“医院。”

“不去,放开我。”

傅应呈手劲简直大得出奇,一瞬间让人回想起当年那个冷着脸把

她拖到便利店前处理伤口的少年。

“不上医院等着自愈?”

“让我,回去……躺着。”季凡灵不情愿地挣扎,恨不得咬他一口。

“回谁家?你家?”

“……”

傅应呈停住了脚步,在极近处猝然转身,冷墨般的眼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回我家这么理直气壮,我让你回了吗?”

这下季凡灵彻底哑口无言了,感觉自己其实,也没什么立场坚持去他家休息,妥协地挪开视线。

就在这时。

一股不妙的预感涌上喉咙。

“你快放……”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话没说完,季凡灵就猝不及防地吐了。

又见面了,毛血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