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一直都在成长
“明家以木材生意起家,做至今日,却也还是单守着这门子家业,实在惭愧。”
“自我这一代,就更是不成器了,我这人旁的不行,也就爱结交些朋友,不想四海朋友多能人,倒是歪打正着对我这生意颇有些助力。”
明达与祁北南落在偏厅闲说着话。
祁北南从明达的话间听出了些意思。
这明达不分贵贱请人来家中好吃好喝伺候,也并非是寡独想叫人来作个陪。
结交的目的还是想对自己生意有所助益,生意人要的便是灵通的消息,而消息都得靠打听才能得。
若是他既无渊源家世,又没有功名在身,还未曾有甚么远见。
想必此次也差不多就是明达最后一回相邀了。
商人重利,他历来是晓得的。
可也不单是因商人看利,两人非亲非故,甚至连邻里相亲都不是。
若与人未有助力,怎会三番四次的热情招待,当真是家中银钱多得需得肆意挥洒了不成。
倘使明达未加试探,就独只请他来说谈些不痛不痒的。
那么他反倒是要猜疑这明老爷是不是家中有了适龄小姐哥儿,想要择个婿,恰好是瞧中了他。
而今明达既露其意,反倒是两厢安心。
祁北南道:“明老爷持之以恒守着木材这一家业,方得今日之蓬勃。又擅结交朋友,四海之中又哪里皆数是能人,庸碌之辈芸芸,到底还是明老爷慧眼识珠。”
明达笑:“祁小郎君是读书人,说话总是这般教人心中舒畅。实在是教我爱与郎君说话。”
祁北南又道:“明老爷不嫌我年轻,与我几番招待,实乃热情爽朗之人。我姑且胡言几句,若说得不在理,明老爷切勿见怪。”
“小生不擅生意经营之道,草看得些天时。今年冬月寒冷,冰天雪地,来年只怕有旱。”
岭县历来算是个风调雨顺之地,便是外头遭了洪涝旱灾,此地依然能渡过灾年。
不过虽不曾受大灾,像是此前外地的农户老百姓一般流离失所,远走他乡乞食,可也会受不小波及。
好比是外乡洪涝,那岭县时年的雨水亦多,庄稼收成会减少。
若是外乡干旱,那岭县必也天气炎热,虽不至颗粒无收,可减产受热也是少不得的。
“若明老爷不嫌麻烦,谋些散碎银钱,不妨趁着冬月上多囤些冰起来,待着来年夏月天旱,彼时可得好价钱。”
今年冬上雨雪多,河面冰封,冰盛好取。
其实祁北南也有心想借着明年的天时囤上些冰,待着翌年再转售出去。
而今制冰术尚且不精,夏月里用冰多还是前一年冬上存的,可冰到底不易保存,在冬月上这些东西便如雨天的溪水一般不值钱;
可换在夏月上,冰便是奢贵之物,富户高门可大缸盛在屋间任其融化消暑,寻常老百姓可可在街边买得一杯冷饮子灭火。
用处多,货又少,价格自是了不得。
但祁北南也晓得,寻常人家要储存冰至次年夏月间,可谓是困难。
取冰储存,得取封之地老厚的好冰,越大越整为佳,如此才能保证冰融化得慢,储存得久。
若是取些零散碎冰,出了冬就给化开了,徒劳一场空。
取冰后,需还得有窖藏之。
地窖温度低,冰能储存得更久,窖越是大,能储存的冰越多,冰越多融得也便越慢。
如此从开采至储存,每
一步都做了限制。
没有极大的人力、物力,便是提前知了天时要旱,也是徒劳无用。
既这般,他倒是不如将此消息透给明家,以明家的财力,囤些冰是轻易事。
明达见祁北南果真聪慧上道,对其又刮目相看了三分。
家中食客众多,倒是还不曾有言明年天时要旱的,反而因天冷,雨雪多言明年或是要再涝。
“祁小郎君巧思,此番预论,我姑且头回听。”
祁北南知道明达不信,就今年冬月来看,雨雪频繁,预天时之人自也都觉言次年天气平和。
便是如此,昔年教人毫无准备,许多地方都跌了跟头。
“判天时这般事,本就玄乎。若当真能够依人所判,那天下也便风调雨顺,太平鼎盛了。”
“陛下设钦天监而观天象,吃朝廷饭的这些大人们,预天时皆数一数二,可天下老百姓不也一样在受天时所困。”
祁北南道:“我言这些,并非是自砸招牌。”
“只是想说天时变幻莫测,今年冬月上既见异端,大势趋向于涝。明老爷有资本,不妨两手准备,虽是会多麻烦上些,却稳妥。”
明达略做琢磨,觉着祁北南所言不差。
左右天现异常,有些观瞻的都会或多或少的囤积粮食,不论旱与涝,庄稼皆减产,当年粮价必有浮动。
可除却粮食,旱就得囤冰。
他正与祁北南说得起兴儿,管事的忽然来了一趟厅上。
“你没与他说我在见客?”
管事道:“一来就说了,只是陈秀才说想一并来说说话儿,瞧老爷招待的是甚么客人。”
明达默了默,道:“也罢,他要来便来吧。整好祁小郎君也是个读书人。”
祁北南听出还有客来,他整好渴了,端起茶盏子吃了口茶。
须臾,便轻车熟路走进来个男子。
“老明,甚么娇客藏着掖着,都不唤我来见上一见呐。”
话音刚落,朗着声进来的男子转头瞧见椅子上的祁北南,四目相对。
登时脸上的笑容却去了。
“这是我新识得的祁小郎君,写字那可真是一绝。”
明达姑且还不晓得陈秀才和祁北南已算是老相识了,还吹捧着祁北南:“便你是秀才相公,一手的字已是老辣,待你见了祁小郎君的字保管也要说好。”
祁北南也没想到会在此处撞见陈夫子,此人便是几年前赵光宗的启蒙先生。
赵光宗府试得过,名次又好,即便有陈秀才在学政做事的爹,却也顺利的进了县学。
听赵光宗说陈老爷子去年已然荣休了,贯是爱上县学去逛悠的陈夫子也去得少了些。
这老匹夫甚是不要脸,先前误赵光宗不浅,离了他自闭门读了一年书,没有名头上的夫子凭己身而考进了县学,本当是打了他的脸。
谁晓得老匹夫竟还四处得意,他启蒙出来的学生,头回下场就考做了童生。
言外之意赵光宗能考上还是他的功劳了,在县学里头与人夸奖赵光宗,说是自己的好学生。
赵光宗厌恶他至极,先时那般辱自己,如今自己考上了他又笑眯眯的贴上来,岂非令人作呕。
为此他回回都下冷脸子,却教得不知情的旁人觉着他不敬师长,是个得意忘形的人,反倒是愈发衬得陈夫子不计前嫌,品德高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