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不过是表演,天下哗然,重写西游释厄传,三教之乱,已成!
吕芳见此,上前一步,开口道:“此次论道,正式开始!”说着,语气一顿,看向清风、张慎行和禅霜三人,温声道:“自辩已成!”
“接下来,三教以方才三题,进行互相论证。”
听到这里,众人眼底都浮现出一抹了然之色,对此毫不意外,他们早就知道,既然是论道,就不会是出一个这么简单的自辩之题。
接下来,才是儒释道三角真正角逐胜负的时候。
张慎行深吸一口气,宽大袖袍中,拳头捏了捏,虽然他不将眼前两个小女子放在眼里,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会掉以轻心。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道理,他自然懂。
而且,他这次的目的是凭一己之力,将佛道两家打压下去,并踩着两教上位。
此外,昨日他便飞隼传书给了孔家,不久后孔家便会造势,以天下大义来让朝廷罢手,也让皇上明白,儒宗之根基,不可动摇!
想及此处,张慎行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道:“方才,禅霜法师言,因果报应?”张慎行率先对看起来势单力薄的禅霜发难。
孰轻孰重他知道,虽然他明白,想要给儒家证名,踩着清风国师更好,但他明白自己势单力薄,而佛道两家都是严嵩手里的刀剑,一旦出手,就必须要一击必胜,逐一击破。
所以,先拿佛门祭儒宗崛起之大旗!
见张慎行冲自己而来,禅霜双手合十,轻声道了一句佛号,表示自己确实说了。
“人死精神不灭,随复受形。生时所行善恶,皆有报应。故所贵行善修道,以炼精神而不已,以至无为,而得为佛也。”说完,张慎行看向禅霜,道:“不知,在下说的可对?”
“张御史所言正是。”禅霜颔首同意。
“呵,”张慎行轻笑,道:“此乃后汉书所言,老夫不过是借用而已。”
一众御史言官闻言,都是轻笑出声。在他们看来,张御史已经开始占上风了。
然而禅霜却始终一副平静的模样,无悲无喜,明亮有神的眸子里,目光始终慈悲。
“不过此等主张,在我看来,实乃谬论!”说着,张慎行的语气开始变得犀利,“先圣有言,未知生,焉知死,而令人一生之中,困苦形神,方求冥冥黄泉下福,皆是管见。”
这话说出口,就是直指佛门主张狭隘了。
饶是禅霜眉宇平静慈悲,此刻也不由的轻皱了皱眉,这话说的确实重了。
这当等同于是直接否定了佛门的教义!
不过张慎行还没说完,她也不会打断,只能静静听着。
“国师?”张慎行将禅霜的表情收入眼底后,转而看向清风,道:
“道家主张性命顺应自然,可对?”
说完,不等清风回答,便继续转向禅霜,开口道:“道家主张,人依靠天地赋予的本性而生存,秉承着五行之气来成长。”
“人的寿命有长有短,因此有人长寿,有人早逝。人的气质也有精细和粗糙的不同,因此有贤能和愚笨的区别。”
“这些都是自然天定的规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而不是由善恶积行所致。”
“善良的人之所以善良,并不是因为他们一开始就有好的命运,而是因为他们在行为上行善,因此才说,他们是善人。”
“邪恶的人之所以邪恶,并不是因为他们原本没有邪恶的倾向,而是因为他们在成长的过程中,行恶从而陷入了邪恶。”
“因此,无论是在境遇上的成功或失败、行为上的善良或邪恶、智力上的聪明或愚笨、寿命上的长寿或短命,这些命中注定的。”
说完,张慎行一步步逼近,看着禅霜,道:“法师,此番你可认同?”
看着气场上,直接将禅霜压制的张慎行,张居正、高拱和赵贞吉三人对视一眼,微微摇头。
张慎行能成为督察院的左都御史,此前更是坚定的站队严党,是严党在督察院的先锋,可不是什么无能之辈,他们也是头次见此人。
张慎行,能被严党看中,是有道理的!
这番话,直接从儒家的立场出发,用道家的性命自然主张,对佛门的因果报应进行否定。
可以说,直接连带着儒家和道门,同时攻向佛门主张,全方位攻杀,如何能辩?
然而,张慎行并不打算就这么算了,他必须要将禅霜彻底击溃,才能调转矛头向清风。
“对不住了,小姑娘,老夫也是逼不得已,为了天下儒宗,只能如此了!”心中对禅霜说了一声道歉后,张慎行眼中精光一闪,道:
“佛说,杀生得恶报,为善得福。”
“牛羊吃草,不吃有生命的动物,即“不杀生”,到头来却仍免不了被庖人宰杀。”
“燕子求食,非飞虫不吃,却得世人喜爱,且让它在屋梁上做窠安居。”说着,张慎行冷笑,道:“敢问,何报应之有?”
被张慎行如此一问,禅霜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反驳。
“因此!”张慎行凝视着,禅霜,冷声道:“群生万有,往往如之,是知杀生者无恶报,为福者无善应,因果报应之说,谬论尔!”
一番话说完,禅霜双眼微微睁大,凝视着面前须发皆白,肃容冷言的老者,最终深吸一口气,轻轻闭上双眼,双手合十,诵声道:
“阿弥陀佛……”
见此,张慎行心里也微松了口气,此女子倒是没有撒泼,倒是意外。
至此儒释之争,儒家胜利而告终!
见此,以张慎行为首的御史言官,纷纷喜笑颜开,低声议论了起来。
司礼监陈洪等人默不作声的看着,儒家也好,道家和佛门也罢,都跟他们无关。
内阁众人则始终冷眼看着,张居正等人倒是不考虑其他,只是听着这番论道,全当思考。
胡宗宪、王崇古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莫名意味来。
二人中,胡宗宪是严嵩的学生,王崇古是裕王的心腹,对这些内幕,自然明白。
在他们看来,今日儒释道三家,没有胜利者,都不过是棋子而已,悲哀的是,有棋子因为胜利而高兴,他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俞大猷则不同,他出身不好,为官底蕴不深,听着这一番文人论道,只觉得精彩。
至于严世蕃,看着背叛了严家的张慎行,眼神如刀子一般冰冷,像是在看一个已有取死之道,却不自知的小丑,神情嘲弄讥讽。
赢了?殊不知,他们都不过是台上的戏子而已,今日的表演,不过是我严家手中的工具。
“国师。”一举击败佛门,张慎行决定趁热打铁,对清风出手,不过却是先作了一揖。
看着张慎行,清风微微颔首,目光看了看冷眼旁观的司礼监,又看了看神情淡然的内阁,最后看向将自己视做敌人的御史言官。
突然,清风觉得好无趣,好无聊。
不过她知道,皇上要看戏,严家变法需要这一场戏唱下去,也只能硬着头皮唱下去。
“做官好难呀。”心底轻轻叹了口气,清风努力维持着自己国师的仪态。
嗯,这是黄锦说的,她今日代表的是大明的体面,大明的仪态,没办法,只能如此了。
“张御史,请吧。”清风抬了抬手,落落大方,很有国师的风度。
“国师此前所言,若是在下没记错的话,皆出自老庄之经典,可对?”张慎行开口。
“不错。”清风微微点头。
“嗯,”张慎行点了点头,开始踱步,“朱子,曾在《朱子语类》中言:道家有老庄书,却不知看,尽为释氏窃而用之,却去仿效释氏经教之属。譬如巨室子弟,所有珍宝悉为人所盗去,却去收拾人家破瓮破釜,呵……”
说着,张慎行轻笑着,看向身后一众支持者,道:“下官,深以为然!”
听到这里,大殿之上,响起一众御史言官的轻笑声,纷纷嘲笑道家丢了西瓜捡芝麻,甚至是暗暗讽刺,道家的愚蠢。
然而听到这话,清风却没有说话,朱熹?于她而言,也不过是山下人罢了。
山下人之争,无非名、利而已。佛道之争,早有之,何来他论说因果?哗众取宠。
没错,这就是清风对朱熹论佛道的看法,四个字便可评价:哗众取宠。
嗯,最主要的是,她真的没功夫跟张慎行争辩什么,既然佛门败退,佛道为刀剑,第一回合已然分出胜负,那便让儒家成为众矢之的吧。
今日朝堂之上,三教之争必然会传出去,迅速席卷整个大明,届时推波助澜一下,佛道两家谁能放过儒家?儒家又岂会退缩?
毕竟朝堂之上,张慎行一人之力,击败佛道,若是儒家自己退缩了,岂不是打脸自己?
所以,今日的结果已经出了,也已经达到了严阁老和皇上想要的。
这点,清风自然看出来了,她是单纯,不是笨。
看透今日这场大戏后,清风只觉得,山下人真无趣,不如修炼去。
见清风不说话,张慎行只当她是强装镇定,然后继续道:“朱子曾言:佛家初来中国,多是偷老子意去做经,如说空处是也。”
“后来道家做《清静经》,又去偷佛家言语,全做得不好。佛经所谓‘色即是空’处,他把色、受、想、行、识,五个对一个‘空’字说,故曰‘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谓是空也。”
“而《清净经》中偷此句意思,却说‘无无亦无’,只偷得他‘色即是空’。”
“却不曾理会得他‘受、想、行、识亦复如是’之意,全无道理。”
“佛家偷得老子好处,后来道家却只偷得佛家不好处。譬如道家有个宝藏,被佛家偷去。后来道家却只取得佛家瓦砾,殊可笑也。”
说完,张慎行语气一顿,而后摇头失笑,道:“然而在我看来,朱子此番言论,却多有宽容……不过是两个窃贼互偷而已。”
这番话一出,张居正等人眉头都是一皱,不过却也没说什么,他们都看出来了,张慎行是故意的,就是要激怒清风。
而清风,听到张慎行说老庄是窃贼,就算再怎么不在乎,也不能任由旁人这么说道家,顿时小脸也是不由的一板,冷了下来。
袖口里,小拳头捏的梆硬,灵气隐隐旋转,灵气波动则是在场几个修仙者一惊。
嗯,倒不是惊讶于清风灵气波动,而是惊讶于清风要动手。
“张御史,”就在这时,严嵩突然慢吞吞的开口,道:“圣人几时说过佛道两家是窃贼了?”
严嵩突然开口,让大殿上一静。
张慎行见严嵩开口,也是收敛脸上的笑意,心中有些紧张,不敢与严嵩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