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有幸 作品

第 16 章 很纯

街边落满了枯黄的梧桐叶,周围人声喧嚷,有旅馆闻讯赶来招揽生意,也有住户反复踱步,打电话等待朋友接应。




寒风拂过衣摆,纪弥在口袋里用指尖掐了掐掌心,微弱的痛感证明着他不是在做梦。




……自己要去老板家里过夜?




贺景延问得像是在抓小猫,在路上见到就能抱回家,但纪弥真是猫的话,此刻估计警惕地竖起了尾巴。




纪弥迟疑地怔愣住,虽然对贺景延没了最初的敬而远之,但对方终究是上司,他的心里保留着分寸。




“如果能收留我,你家有没有多余的床呢?”纪弥担心。




毕竟贺景延是独居,不见得会布置其他卧室,可能连家具都没买。




贺景延闻言,撩起眼帘微妙地看过来一眼。




“纪弥,你在想什么?”他道。




纪弥眨了眨眼,刚要开口认真解释,并表示自己也可以去附近开一间钟点房。




然而,贺景延拿腔拿调地说:“我总不可能和你睡一张床。”




纪弥:“。”




靠,他明明是避之不及好吗?!




他几乎在发誓:“我只是怕给你添太多困扰,你放心,完全没有和你睡的意思。”




贺景延已经迈步往小区里走,淡淡道:“那就好。”




纪弥:“……”




看着那道颀长的背影,他暗自磨了磨后槽牙,再小跑着跟上去。




也许习惯了打仗般的工作节奏,贺景延平时走路稍快,纪弥起初总是一不留神就落到后面。




两人磨合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他已经能适应贺景延的步调,并肩走在对方身边。




“你的手机电多么?”纪弥问。




贺景延很欠:“这位助理,查我手机是对象的事。”




纪弥被这么提醒差点揍他,硬是靠着一身好修养,语气维持住了客套。




“我的快没电了,有劳你打个照明,待会儿L在楼道里别摔跤。”




贺景延困惑地沉默了下,再恍然大悟:“也对,你们的电梯肯定也停了。”




纪弥服了这位大少爷:“我们是根本没电梯!你看这些老房子,没塌就不错了,配套设施约等于零。”




尽管他不清楚贺景延的家世,不过大致能猜到一些,这人肯定出身优渥,从小就是养尊处优。




考虑到贺景延可能从来没爬过楼梯,纪弥好心地劝退。




“要不你回车里等我一会儿L?我的租房在四楼,上去可能还是有点吃力的。”




贺景延打开了照明:“尊老爱幼是美德,但我比你大四岁倒还不至于。”




纪弥认真道:“扶手和墙壁的灰比较多,你小心沾上脏东西。”




每天独自上下班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这套房横竖能凑合住,纪弥没在意过它的陈旧。




眼前多了个衣冠楚楚的男人,怎么看怎么与周围场景格格不入,他忽地有些局促




,担心贺景延流露出讶异或者勉强。




不过贺景延完全没有这种表现,狭窄的楼梯里,他稳步走在前面,时不时确认纪弥看得清脚下情况。




其实第一次从豪宅大楼到这种地方,多少会觉得陌生,贺景延太自然了,俨然是有意地收住了情绪。




纪弥感觉得出来,这是照顾他的自尊心。




“我房间里有橙子汽水,请你喝。”纪弥说,“等下我收拾行李可能要十多分钟。”




贺景延怕他丢三落四:“慢慢理就可以了,摸黑不要带错东西。”




纪弥转动钥匙打开大门,斑驳生锈的铁门在黑暗里发出吱嘎声。




这里有四个合租室友,有两人貌似不在,总之屋内没有声音。




剩下的有一个是大学生,今天难得把女朋友带了回来,两人在打游戏,动不动从门内发出欢呼。




另一个则坐在客厅,之前因为要用厨房,与纪弥讲过几句话,后来偶尔碰面会点头微笑。




“你今天下班这么早?我还想和你说这儿L断电了,但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他打招呼。




纪弥道:“谢谢,物业有讲什么时候恢复么?”




“抢修呢也没个准数。”室友掐灭了纪弥最后的一点希望。




茶几上有只应急台灯,借着这点光线,他转头看向门口,发现纪弥身后还跟了个人。




那人的上位者气场很强,显得有几分高傲,也非常有距离感,让他感觉很不自在。




但纪弥拉了拉那人的衣袖,这是一个有些亲昵的动作。




纪弥轻声说:“delay,汽水喝冰的还是常温?”




贺景延道:“冰的吧。”




这里的冰箱摆在厨房公用,纪弥与他往里面走。




这时情侣一起从次卧里出来,嬉嬉笑笑地要去浴室,路过他俩的时候停顿了下。




“这些都是你室友呀?”女生问。




男生吊儿L郎当地说:“是咯,宝贝你先去洗澡,我去阳台上收衣服。”




女生笑着说:“你室友那么帅,怪不得你之前不让我来这儿L。”




男生闻言不爽,皱起眉头看向他们。




这位大学生的视线太赤i裸裸,攻击性不加掩藏,搞得纪弥有一些局促,盯着冰箱不愿扭头。




紧接着,贺景延不动神色地侧过身,挡在纪弥前面,遮住了男生的打量。




男生很快就与女友说:“他们是一对基佬,你看不出来啊?”




这下纪弥终于乐意看向门口,因为不明白自己与上司为什么会被污蔑,所以神色颇为不可思议。




可惜男生泼完脏水就晃悠去阳台了,没有给别人辩解的机会。




纪弥有一些无语,担心贺景延感到被冒犯,低声说了句这学生的想象力太扯。




随后他把饮料塞到贺景延怀里,再走到自己的主卧那边。




听到密码锁发出“滴”的机械声,纪弥推开门,屋内隐约有一股咖啡味。




昨天喝了一半的咖啡摆在桌上没丢掉,他忽地想到了这茬。




随后他僵硬地记起来,这阵子由于公司事务太忙,自己有小半个月没好好做过家务……




外套挂在椅子上没有叠,快递盒攒了蛮高一堆,而且棉被堆在床上七扭八歪!




心虚地瞧了眼乱七八糟的床,纪弥着急捂住贺景延的照明灯光。




“怎么?”贺景延问。




纪弥敷衍地说:“屋里有重要的东西不方便被细看,你在走廊等我两分钟。”




贺景延对此颇有怀疑,说:“你放了传家宝?”




纪弥拼命点头,不肯让贺景延进来。




“非常贵重,我奶奶说了不可以给其他人看,不能不听她的话。”




就在他努力诓骗之际,大学生收完了衣服晃过这里,正好撞见他们在门口僵持。




“情侣闹别扭别在走廊杵着吧。”他不想听到女友再夸他俩。




“走走走,床头吵架床尾和,有什么事情不能关上门再说啊?”




纪弥:“……”




他必须要快点换租房了!




有陌生的异性等下洗完澡还要路过,把贺景延推在外面是不太好,纪弥有些崩溃地放人进来。




然后,贺景延看到书桌上的场面,微微挑起眉梢。




“你奶奶给的传家宝,是六只懒得拆的快递盒,还是那杯没有扔的焦糖拿铁?”他慢条斯理地探讨。




前者价值不明,碍着没有保价单,预计每个都不超过两百块。




至于后者,如果贺景延记得没错,标价是二十五元整。




不等纪弥找借口,他补充:“抱歉我误会了,准确来说是昨晚的三分之一杯,杯盖上还有鸿拟咖啡厅的印花图案。”




纪弥羞愤欲死,如果这时候光线充沛,贺景延甚至会发现他的耳朵有些泛红。




“这儿L有点乱,你随便坐吧,我还差几件衣服要理一理。”纪弥硬着头皮说。




他往常整洁惯了,这点乱的程度其实算不上什么。




夜宵外卖都是当天就清理,几件挂在飘窗上的衣服很挺括,杂物也没有到处乱丢。




公共区域有股潮湿味,主卧里则清清爽爽,隐约有股干净的甜意。




和那天在夜店里贺景延无意闻到的很像,这时候没了烟酒味干扰,愈发清晰了一些。




气息分明是一种不具象化的存在,贺景延却莫名觉得,如果味道有颜色和形状,那纪弥的一定浅淡而柔软。




他从而意识到这块地方有多么私人,随之变得束手束脚。




他也没再打趣纪弥,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似乎对那杯拿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连眼神都没往别处飘。




二十钟之后,纪弥半蹲着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我收拾好了。”纪弥揉了揉手腕。




他不了解跑车的构造,再问:“你的车有地方放这个吗?”




贺景延




淡淡地说:“有,装得下。”




这会儿L紧赶慢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他一边说一边往外面走,袖子撩起来了些,轻松拎起满满当当的行李箱。




纪弥没想过让人帮忙提东西,试图把自己的箱子拿回来。




“很重的,我拿就可以了。”他难为情地说。




贺景延顿了下:“重吗?”




纪弥:“……”




他刚才掂过分量觉得费劲,见贺景延此刻完全没觉妨碍,有一些不可思议。




这人往常腔调散漫,又比较斯文,原来力气这么大?




可能单手把他扛起来都轻而易举。




思及此,纪弥倒吸气,摇了摇脑袋。




他心想自己发散得也太多,怎么还能联想自己被贺景延拿来举重?




“我装修的时候订了整包服务,软装也买得很齐,不过另外的床没有人睡过,到时候要铺一下。”




贺景延朝纪弥说着,再道:“洗漱用品带了么?”




纪弥应声:“牙刷毛巾这些都拿好了,不用麻烦再找。”




柯尼塞格缓缓驶入地下车库,海派的建筑风格繁复精致,车库连通的下城广场上还设计了喷泉与花园。




这块楼盘一度因为价格而被热议,一套四百多平的房子就能炒到五千多万起步,上千平的复式更不用说了,而且如今有价无市。




这不止是因为地段绝佳,和设计格调、配套设施也有很大关系。




“我要先问下保姆阿姨,那些棉被和床单放在哪里。”贺景延在电梯里刷了门禁卡,对应的楼层键随之亮起。




纪弥道:“她住在这里么?”




“她两天来做一次保洁,一般在我上班时间,不太会碰到面。”贺景延注重私密性,不习惯家里有外人。




纪弥道:“喔,好的。”




阿姨这时候还没睡觉,打电话过去就秒接,很详细地与雇主说了东西在哪间储物室。




纪弥跟着去拿被子,路过衣帽间时,看到玻璃柜摆了一排手表。




里面少说有七只,全部装在摇表器里,虽然他不懂品牌,但知道这些肯定价值不菲。




款式和颜色各式各样,Logo也不止两三种,贺景延貌似对这类配件颇有收藏的兴趣。




纪弥突然想到了jing,那人佩戴过一只黑色腕带的表,非常优雅和好看,与西装也格外相衬。




“怎么了?”贺景延察觉他的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