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生 作品

第四十章





其实这倒是真的冤枉了明雨。




他可没世恩那八卦的癖好,多说那么多话,不过是为了叮嘱惊蛰。




这是从前养成的老毛病。




惊蛰在北房的时候,就是个睁眼瞎,对外的事情那叫一个一问三不知。




哪怕事情就在身边,惊蛰也从来很少主动去问。




这两耳不闻窗外事久了,明雨生怕他有时着了道都不知道,就每次知道点什么东西都给他塞。




唠叨多了,不记也得记。




效果很好,明雨爱用。




训完明雨后,朱一喜这才屈尊看了眼惊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背着手往外走。




等到这位朱总管离开,明雨这才松了口气。




他还是怕朱一喜的。




“我就说,他很关心你。”明雨压低着声音,“说不定,他是故意来看你的。”




惊蛰:“朱总管可说了,他是在这睡着了。”




明雨:“这油腻腻的地,请我都不睡,我才不信。”




惊蛰自认和朱一喜没有什么关系,顶多中间还有个陈安。可就算因为陈安,对惊蛰有几分爱屋及乌,但也没到那个份上。想不明白,就暂且懒得管,最起码这位朱总管并无恶意。




两人仔细检查了周围,确定再无旁人,这才又说起话来。




“三顺的事情,你别担心,我会帮着看看。”明雨道,在他得了朱一喜看重后,哪怕只来御膳房几个月,他已经能说出这样的话,“就算德爷爷……肯定能将三顺安排得好好的。”




陈明德的身体是真的不行了。




本来就是迟早的事,结果这一回又遇上这虫潮,许是受了惊吓,最近他时常躺着,根本起不来身。




北房在这次事件里,倒是没蒙受什么损失,唯独一人。




明嬷嬷死了。




她是北方在虫潮里,唯一一个出事的人,只因为那天她冒雨出门,也不知是怎样紧要的事。




结果就遭了蛊虫,彻底没了性命。




这对陈明德来说,是好事,




()可也是坏事。()




人总是有提着心气的事,才能挣扎着多活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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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明嬷嬷斗,那是属于吊着最后一口气都不安稳的事,可如今,明嬷嬷没了,这口气好像也能吞下去了。




不过几日,人的精气神彻底地散了。




惊蛰听闻消息,急匆匆和明雨赶了回去,就见北房的人,都围在了陈明德的屋前。




见惊蛰和明雨回来,几个人让开了道,让他们能进去。




屋内,在陈明德的床边,就只守着三顺一个。




三顺跪在地上,高高大大一个人,蜷|缩得小小的。




看着有几分可怜。




陈明德头发花白,呼吸虚弱,眼瞅着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在见到惊蛰后,眼底爆发出了最后一丝精光,颤巍巍抬起了手。




那只手,朝着三顺指了指。




惊蛰真心实意地跪下,朝着陈明德磕了三个头,而后说:“德爷爷,你放心,往后我会好好看顾着三顺,不会让他出事的。”




陈明德藏着陈安的东西那么多年,正正是对惊蛰最重要的东西之一,不管陈明德是知道,还是不知道,这份恩情,惊蛰不会忘。




听了惊蛰的话,陈明德的脸上,总算露出淡淡的笑意。




……那只手终于垂了下来。




就好像他等到现在,也只是为了这么句话。




三顺嚎啕大哭,那声音在北房传得很远。北房其他宫人,或多或少也掉了眼泪,只是更多的是对前事的茫然。




短短时间内,北房的掌事人接连死去,对他们来说,也是极大的打击。




惊蛰和明雨接过了陈明德后事的操持,加上郑洪的门路,总算没让陈明德只落了个铺盖卷的下场。




待处理完陈明德的事,明雨带走了三顺。




原本惊蛰是想将三顺带到直殿监的,毕竟这次直殿监损失人手,也有缺口。




不过明雨说,御膳房那正缺一个力气大的,他将三顺带去给朱一喜看看,要是能成,也就不那么折腾。




御膳房细说来,肯定比直殿监好,惊蛰也就让三顺跟着去了。




当朱一喜真的看中三顺,将人留下来后,惊蛰和明雨一起帮忙跑动,将三顺的身份给挪过去,待这些事尘埃落定,北房也有了新的掌事。




在北房接连出事后,上头许是觉得有些晦气,又比之前多调了几个人过去,倒是热闹了起来。




就是和惊蛰记忆中相差甚远,熟悉的人也越来越少,在北房生活的日子,遥远得好像是上辈子的事。









这日,郑洪来给惊蛰送东西,就见围上来好奇的人,比之前要多了不少。




慧平主动出去,将门给带上。




也顺带将那些人拦在外面。




郑洪那怀疑的小眼神,就飞到了惊蛰的身上。




惊蛰:“你一直来送东西,从前也不算打眼,不过现在他们知道了容九的存在,就开始好奇。”




郑洪




()嗤笑了声:“不只是好奇吧。”他卸下|身上的大包袱,提到了惊蛰的床上。




这似乎已经成为某种惯例。




如果哪天容九太忙,没法过来,取而代之的是,郑洪会充当苦力,给惊蛰送来东西。




“他们是知道容九的身份,想着在你这走走门路罢!”




郑洪一针见血。




惊蛰和容九的关系好不好,别人不知道,郑洪能不晓得?三个月,总能送上一两回东西,这还能不亲密?




惊蛰不是个爱炫耀的,若不是这次虫潮意外泄露了几分,怕是谁都不知道,他有这样的门路。




不只是他们纳闷,就算郑洪也纳闷。




惊蛰有这样的关系,那容九看着也是在意惊蛰这个朋友,怎不借着人家的门路往上爬?




惊蛰听了郑洪这问话,拆包袱的动作顿了顿,“你当我清高也好,当我天真也罢,只是寻常来往,我也不是图人有门路,才和人交朋友的。”




郑洪摇了摇头:“你这种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好端端的利益摆在眼前,谁不想吃两口。




要是真的当人是朋友,也不会在意这个。




惊蛰自己不就是烂好心,总是帮着朋友跑腿?




前头才刚塞了个明雨,后脚又给三顺忙活。




郑洪也知道,惊蛰就是这个死倔脾气,多说了也没用,懒得再说,就坐在边上看着惊蛰拆东西。




这次送来的东西,倒是正常,除了压箱底的那一大把香。许是容九知道,他之前送来的那些,已经被御前的人拿走了。




郑洪的声音都轻了几分:“这就是,那种驱虫香?”




惊蛰:“是安神香。”




驱虫香真的,好难听啊!




他随手抓了几根递给郑洪,“你要就拿去。”




虽然惊蛰不觉得还会再来一波虫潮,但有备无患也不是坏事。




郑洪也不推辞,小心翼翼地将香给收起来。




“贵妃死了。”




一看这香,郑洪就想起了出宫采买时,听到的消息。




惊蛰动作微僵:“死了?”




虽然黄仪结犯了忤逆大罪,可是宫里还没废除她的妃位,提起她的时候,总习惯称为贵妃。




郑洪:“死了,说是在牢狱里,被蛊虫反噬死了。”




蛊虫在大牢里四处乱爬,无疑是个赤|裸裸的铁证,证明贵妃和蛊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黄家现在,正处在危急关头。




刺杀皇帝是大罪,等同谋反,严苛的君王甚至能株连九族。




若非太后是黄家人,又有瑞王在,现下别说保住乌纱帽,能侥幸保住性命,就该谢天谢地了!




认真说来,黄家和惊蛰有仇的,只有黄庆天一人。




可当初岑玄因下牢狱,牵连的是一家老小,而今黄庆天遭难,黄仪结刺杀皇帝,整个黄家都逃不开罪责,也不过是报应。









除了给惊蛰带来容九的礼物外,郑洪还偷偷摸摸,把另外一个小册子给了他。




惊蛰为了这个册子,付出了整整半钱银子。这其中只有一小半是册子的钱,余下的是风险费。




惊蛰很肉痛。




但还是给了钱。




这是不得不冒险的事,惊蛰怀揣着册子想,他要是再不弄明白一些事,他生怕真遇到了,连自救都来不及!




等郑洪离开后,惊蛰趁着屋内没人,偷偷摸摸地打开册子看了起来。




刚看一眼,他就嫌弃地皱眉。




这画得……




他忍住吐槽,继续看下去。




半晌,惊蛰先是红了耳朵,然后整张脸都红透了。




他震惊地看着交叠在一起的两个小人,头对尾,尾对头,这姿势只要一想,就羞耻到脚趾抠地。




怎连这种都有?




他啪地合上小册子,丢到了箱子里,一只手还拼命地给自己扇风。




慧平回来,看着他的模样,好奇地说道:“惊蛰,你怎么脸红成这样?”




惊蛰哼哧哼哧了一会,“闷的,太热了。”




慧平挑眉,什么都没说。




徒留下惊蛰两只手狂扇风,许久都没能冷静下来。




虽然嫌弃,可是偷偷摸摸,惊蛰又看。




花了几日的功夫,惊蛰已经能压下那莫名的害臊,看到了后面。




只是这脑子也快成了浆糊,晕乎乎的。




这是受了太大的冲击。




也不知郑洪到底是怎么选的,这册子前面还比较正常,越到后面越不正常,密密麻麻都是道具。




这,那,怎么能塞!




惊蛰震惊,一边震惊,一边忍不住往下看,感觉好像被打开了一道不得了的大门。




好可怕!




他完全没有学习到了的满足,只有被吓到后的气虚。




惊蛰很沉痛,这烦恼根不如不要。




这么一想,人要是没有欲|望,反倒是好事,也不用总想处理这么麻烦的事。




许是这么想的次数多了,下一个逢五之日,好不容易和容九见了面,本该是件叫人喜悦的事。




可惊蛰的视线忍不住往下瞥。




那动作很隐秘,寻常人也未必会发现,可惜他看的是容九。




两根冰冷白皙的手指,捏住惊蛰的脸,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在看什么?”




惊蛰:“……看蘑菇。”




他很诚实。




哪怕是容九,眼神都茫然了片刻,似是没想起来这是何物,好不容易明白过来惊蛰是何意,男人的眼神变得有几分古怪。




之前惊蛰还怕得要命,他不觉得现在这般热切的目光,是在求欢。




惊蛰没留神到容九的表情,既然被发现了,他就由着偷偷观察,变为光明正大地观察。




“……我觉得,”一边观察,一边还吞吞|吐吐,“要不然,以后……还是不要……”




“你最近看了什么?”容九一针见血,“给我。”




……这发现也忒快了吧!




惊蛰磨磨蹭蹭,不太情愿地掏出小册子。




惊蛰平时是不会把小册子带在身上,这要是被发现了,岂不是自寻死路?




今天恰巧收拾东西时,顺手夹带上,出来后惊蛰倒是发现了,但那也是刚刚的事,来不及再放回去。




冷白如玉的手指掀开册子,那样漂亮完美的手,居然托着这般淫|邪之物,惊蛰蓦地有种亵渎了的错觉。




“这不是我喜欢的。”




这还是郑洪选的,谁知道能买到如此重口的东西!




真是浪费他的钱!




容九凉凉地看他一眼,黑沉的眼里似有冰冷的火焰在燃烧,嘴角慢悠悠地勾起个微笑,却像是危险的怪物。




“我倒是觉得,惊蛰应当挺喜欢的。”手指摩|挲着封皮,秀美的手指捏住其中一页,他意味深远地说道,“倒是,反复看了不少次呢。”




惊蛰:“……”




啊啊啊啊住口,休要污人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