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酒 作品

第十六章 曹小芳

 曹小芳心中的怒火,好似被一盆凉水浇了个通透。


 “我晓得,但只要扳倒了……”


 “你晓得?那你晓不晓得我店里生意不好做,隔个十天半个月,就有人检查,有人捣乱;你晓不晓得,少芬在公司就是个受气包,加班最多,奖金最少;你晓不晓得,洋洋性格孤僻成绩差,是因为他在学校受同学孤立,遭人欺负?”


 曹小芳一时沉默。


 她当然知道。


 近几年来,自打她接触到真相,越来越触及红茅的痛脚后,这些明里暗里的排挤与打击,就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


 它们有的直接来至于洪岱海的狗腿子;有的来自于讨好洪岱海的人;有的来自于恐惧洪岱海的人;更有甚者,是来至于跟风作恶的人。


 她自己咬紧牙关不屑一顾,这些排挤与打击,就自然而然地转向了自己最亲近的人。


 曹小芳知道,因为这个,周围的人笑他,儿子怨她。


 可是。


 追求真相有错么?讨公道有错么?做正确的事情有错么?


 即便有错,十年来,这事已然成了她的执念,成了她活着的动力。如今,眼瞧着一切都将圆满,她又怎么可能放弃,怎么舍得放弃呢?


 她无言以对,只得生硬地转换了话题。


 “洋洋呀?”


 这是她可爱的大孙子,是她与儿子的关系愈加僵硬间的润滑剂。


 “卧室的,睡咯。”


 儿子也生硬地回了一句,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直到。


 “叮咚。”


 门铃声再次响起。


 这次不需要儿媳再推,他便起身开门去了。


 曹小芳不自觉松了口气,她捡起筷子,却因着心烦意乱没法子下箸。她隐约听得门口简短而莫名其妙的对话。


 “在不在?”


 “在。”


 随后,就是一阵凌乱的脚步。


 她诧异回头看去,瞧见儿子木着脸回到了饭厅,在他身后是四个穿着白大褂疑似医生的人。


 之所以是疑是,是因为这四人都是身材壮硕的大汉,而且头发很是茂密。


 在曹小芳打量这四人的时候,这四个白大褂也冲着她笑,露出四副白森森的牙齿。


 没由来的,有股子颤栗感从她的尾椎一路蔓延上了头皮。


 她问儿子。


 “他们是作啥子的?”


 “他们是医生。”


 “医生?洋洋生病啦?”


 “妈,是你病咯。”


 “我哪点儿病咯?”


 “你脑壳生病了。”


 ………


 半个小时候后。


 徐大华木着脸,独自坐在饭桌前。


 一个白大褂去而复返。


 “签字嘛。”


 他把一页表格放在徐大华面前。


 徐大华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盯着那盘甜烧白。冷腻的肥肉上,撒着一层白糖,一口都没有动过。


 白大褂笑了笑。


 “你放心。”


 他说道。


 “钱已经打到你卡上了。”


 “你那个店,从此以后,再没得人骚扰。”


 “你老婆明天就可以到集团上班。”


 “你儿子可以转校到市重点高中,读尖子班。”


 徐大华微不可查地“嗯”了一声。


 在这张抬头为“红茅精神病院”的表格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