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官爷来了。”眼尖的人喊一声,官兵还带来了两个本地官。




墙根下蹲的人纷纷站了起来,一个个面色激动,像狼看见肉似的眼冒绿光。




“官爷,我力气大,会赶牛会犁地,一天能犁三亩地。”一个男人大声自荐,他就想留在这里不走了。




“官爷,我……咳咳咳……”




“官爷,我身体好,我们一家这一路没生过病。”




“官爷……”




“官爷……”




“……”




“闭嘴。”吹哨人扬起鞭子,威吓道:“再闹发配去修烽燧。”




这下安静了,蓄着胡须的官兵跟来人说:“应募士六百余三十七人,免刑罪人三百余八人,你们看着选。”




“人还不少。”戴着木冠的主簿冲身侧的农官打个眼色,说:“只要三十户应募士,优先选会种田的。”




论起种田,舆县地处江南,来自舆县的应募士比来自长安的更有优势,隋玉想到这一点,大声喊:“官爷,舆县地处江南,田多地少,我们这儿的人生来就会种稻。”




农官朝官兵看一眼,对方点头,他走过去挑选,发现这些人的个头都比较矮,他很是嫌弃。走到隋玉面前,他看中了隋文安的大个头,问:“你一家几口人?成年男丁几个?”




“官爷,罪民是免刑罪人,还有个不满七岁的小兄弟。”




逃难的路太长,穿了近六个月的囚衣早脏得看不出原色了,隋文安扯了扯破破烂烂的囚衣,垂下头后退一步。




农官一听是犯人,收回视线去挑选下一个人。




挑走的三十户人里有一半是遭了水灾的流民,隋玉看了一圈,对她们有敌意的流民不剩几户,她琢磨着在接下来的路上尽可能将他们分散在各个城池中。她清楚河西走廊东西跨度有多长,分散开后,大多数人余生都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再多的恨意也禁不住岁月的消耗。




出了武威郡,沿途的绿洲穿插着奔腾不息的河川,牛羊在山坡上啃草,孩童挎着筐在草丛里捡牛羊的粪便,干牛粪捡回去烧火,稀牛粪和羊屎蛋铲回去堆肥肥地。




“你们打哪儿来的?”一个淌着大鼻涕的小子站矮山上大声喊,“我家是二十年前从关中来的,你们知道关中吗?”




隋良扭头看过去,过了一会儿又扭头看隋玉。




“关中在关山以东,出了长安,走了好久我们就进山了对吧,没进山之前的地方就是关中。”隋玉说。




“他听得懂吗?”隋灵怀疑。




“他又不傻。”隋玉瞪她一眼。




隋灵撇嘴,不言不语还不傻?若是听得懂话,他爹死的时候就该开口了。




“良哥儿只是吓到了,长大了就能开口说话。”隋玉头一次提及隋良说话的事。




隋良眼睛大睁,清澈的眼睛装着明晃晃的心思,仅凭这双眼睛也能看出他不是个傻孩子。




“真的,我保证,你信我。”隋玉伸指做出发誓状。




隋良连连点头,他相信。




隋灵只当她是在哄孩子,也不戳破,谁又能断定隋良长大后会不会还是孩童心性。




出了武威又走半个月抵达张掖,张掖有广袤的草场,这里水草丰美,是皇家养马场,骏马奔腾时,大地都跟着震动。




绿草如茵的草原、墨绿色的矮山包、秃黄的戈壁、白雪皑皑的高山,四者由低往高依次传递,夏、春、秋、冬四个季节的景色竟然同时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