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9 章 我们谈谈





“真的,是很好的消息。”时寸瑾轻轻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来。




度过成年关后,他就不怎么容易累了,即使系统在脑中高强度聒噪两个半小时,时寸瑾也没有感到眩晕和伤神。源源不断的精力犹如永不枯竭的泉水,从他的血肉神经中源源不断地涌动,流淌全身。




即使世界忽然骤变,系统时而断网无法时时维持马甲菲特的产业,重要卡牌死亡一张,异兽侵略提前,似乎一切都混乱了。时寸瑾仍然没有惊慌失措,他的身体变得健康,有力,充满旺盛的精力。




忽变的一个月现况在时寸瑾面前化为一座高耸入云的绝境雪山,他是雪山前那位早已准备好,却迟迟至现在才能穿上钉鞋,拿上冰镐的登山者。




()“还有30分钟就三小时了,阿努什卡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时寸瑾一手抱着沉重的头发,往浴场另一个候茶卡座走,他呢喃两声:“稍微做点谈话准备吧。”




……




城堡次卧,冲洗室。




“嘭!”机甲头盔砸在地上。




“咔嗒、咚、嘭。”各式贴片和护具衣物一一被阿努什卡解下,丢在地上。




阿努什卡赤脚走进冲洗室,在白瓷砖地上走出一串血脚印和四条扭曲蜿蜒的细细血线。




“唰——”冲洗室喷头被打开,滚烫的热水混合着清洁消毒液一块儿冲下来,从阿努什卡身上冲下更多血水。




血水顺着阿努什卡肩背上收不回去的四翅黑翼上流下,染出一地池的深深浅浅的红。




阿努什卡有几根蝶骨在鳞膜内折断,四翅黑翼耷拉着,纯黑的蝶翼表面鼓出一大片一大片的蛇形蠕动的肉芽,新的软骨和血肉在黑鳞膜下蠕动着生长修复,冲洗室除了唰唰水流声,隐约还能听见一点黏./腻的肌肉撕裂音。




等冲洗室的地砖只余清水流淌时,阿努什卡的四翅也愈合好,他关掉花洒,收起鳞翅。




可收到一半,阿努什卡突然皱着眉又放出来,把左右不对称的上下各一边黑色蝶翅伸到面前。




“啧。”阿努什卡舌尖抵着齿,嗤了一声。




他的蝶骨自愈歪了,需要找军医重新折断再接骨愈合,不然歪曲的延长平衡骨会影响他的飞行速度。而且还收不回去,歪曲的延长骨变形会戳穿他的肺。




阿努什卡没有在选择方面犹豫一秒。他把蝶翅收拢成鸽形,快速穿上训练背心,垂着四翅往天空浴场走去。




天空浴场就在城堡主卧上方,有直达的玻璃景观电梯。




推开浴场门之前,阿努什卡在原地站了几秒,手放在门把上方,不怒也不悲,脸上只余水洗过的、空洞的苍白英俊。




他也没有怎么好好打理自己;金发湿乱,鬓角湿淋,水滴从额侧流至下巴,一滴一滴砸在浴场雕花的铜把手上。




“簌簌。”




“簌簌。”




阿努什卡对着空气无声一句:停下。




背后因为扭曲愈合而难耐痛意的黑色蝶翅又簌簌颤了两下,耷拉垂着不动了。




他拧开浴场门把手。




门开了,里面霎时涌出一股温暖饱满的香风热气,结结实实地浪扑了阿努什卡满身满脸。




许多声音在阿努什卡耳边轻柔响起;温泉池的水流声,舒缓的轻音乐,天空穹顶装饰的旋转星体机械声…许多声音都比浴场内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响。




但阿努什卡还是第一秒就捕捉到了德斯蒂尼健康有力的心跳声。




浴场是圆形建筑,那道强劲有力的心跳声犹如圆形隧道里的回音,四面八方地抱过来似的,拥得阿努什卡动弹不得。




他在浴场门口站了一会,才抬眼看向浴池的位置。




下一刻,阿努什卡立刻往前走了两步,浴池里没有身影




,他……




“嗒。”




阿努什卡顿住。




“嗒。”




阿努什卡把浴场门推开一点,往左侧茶厅方向看去。




德斯蒂尼坐在茶桌边,换过一身睡袍,一头过长的银发整齐地编成长辫,从左肩一顺落至他的左手臂弯,长辫在臂弯处缠了一圈,又垂直落在地上,和睡袍下探出的一截银色鳞尾靠在一块儿。




茶桌摆着的酒水套组里的金制烟盒摊开在桌上,少了一支白烟和一支配套的细长过滤器。




阿努什卡刚刚听到的嗒嗒声就是开烟盒和开点烟器的声音。




德斯蒂尼的手指夹着一支配装黑色过滤器的细烟。




那支烟刚刚点燃。




阿努什卡下意识抬脚。




“站着。”时寸瑾说。




阿努什卡一脚落下,停住。




一张苍白的脸正正对着时寸瑾的方向,不怒不悲。




“阿努什卡,我们谈谈,好吗。”时寸瑾轻而缓和地说。




一声“好吗”轻盈挑着询问的音,像吹在耳边的一口气,如羽轻抚过耳畔,留下一瞬难耐的痒,令阿努什卡想起他落下轻吻的珍惜。




时寸瑾的吻大多数时候都是轻柔细慢的,惯用柔软的嘴唇蹭着吻过的地方,像品尝没尝过的酒,食物,果实,饱含爱欲与食欲。




往往时寸瑾落下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吻礼,阿努什卡就想剖开皮肉,露出生着更多感知神经的心,请爱侣尽情落吻。




阿努什卡畸形愈合的鳞翅便又簌簌地颤抖两下,没擦拭过的消毒水顺着耷拉的蝶尾突流下,落在深色地砖上,犹如两道泪痕。




温柔的背后是敏锐与洞察。




“穿着战服还急匆匆地消失又出现,阿努什卡,外面战况不太明朗,对吗。”




敏锐和洞察组成的陈述句是无法否定欺骗的现实。




现实。




现实这个词像一条鞭子,轻轻抽在阿努什卡受伤的蝶翅上。“簌簌。”他的鳞翅又开始颤了,蝶翼尾突更是蜷了起来。




“为避免浪费珍贵的作战时间,我的将军。”时寸瑾目光柔和地与阿努什卡对视,“烟烧完前,也许你愿意和我说一下我的亲属近况。”




时寸瑾一字一句清晰地念着每一个音节:“我想听。”




阿努什卡忽然别开脸。




“嗒嗒。”




时寸瑾夹着那支充当计时器的黑色过滤烟器,轻轻敲了一下桌子,“阿努什卡,看着我说。”




阿努什卡闭眼,眼球在眼皮下剧烈颤动两下,像是在克服某种神经反应。




片刻,阿努什卡把脸转正回来对时寸瑾对视,说:“我不会放你出去。”




他的语态淡漠,嗓音又很干涩沙哑,喉间仿佛咽过一捧冻碎的砂砾,只余下血润湿的寂寥平静。




“你想听什么,我都可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