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西球球 作品

第 107 章

容棠不止一次为宿怀璟感到惊艳。




因为他的学识、言行、品格,更为他的转变。




他怔在原地许久,听着宿怀璟的话,脑袋里想到的却是原著中没来得及写,由系统补足告诉他的结局。




帝王不爱百姓,君主被仇恨吞噬,大虞陷入战乱,民不聊生,世界线崩坏湮灭。




当这些故事出现在由光符和像素构成的电子文字中,很难有多么真切的感受。可当读者穿进故事中,成为历史车轮下的一粒尘埃,见证过那些不存在于原著、发生了改变的未来和过去,谁都难免动容或期待。




容棠想,宿怀璟真的变了很多。




从折花会上那一句“若君见弃于民,君是否可以负民”,到江南七日暴雨下没日没夜地翻阅古籍、奔走粮行,奋力救下力所能及范围里每一个能救的人。




除夕宫宴前的马车上,他告诉容峥那番关于君王、百姓、教化、生产的言论;和如今春光微尘里,这点在千年禁锢传统下,平权意识的早期萌芽。




作为封建帝王制度的既得利益者也好,作为性别不平等环境下的被优待方也好,甚至作为家破人亡、满心仇恨的大反派都好,宿怀璟真的变了很多很多,他的成长与转变足够令人惊艳。




容棠站在香樟树下,抬眼望着宿怀璟脸上不时闪过树影摇动后投下的光斑,脑海中转瞬即逝的是另一个画面。




秋日蒙蒙,天边乌云堆积,京中似有暴雨将至。




武康伯府门前,素日寂静的长街聚集了无数平民百姓,高头骏马从皇宫的方向驶来,三皇子与五皇子奉父命前来督办抄家,大理寺的少卿大人站在门前,手里拿着花名册一一比对。




不断有人被禁军从府内押出,柯鸿雪站在沐景序身边,替他挡住那些随时可能扑上来的家仆或小妾。




那是盛承厉正式进入夺嫡的标志,容棠不得不去看。




十六岁的男主正长成,眼里褪了冷宫多年囚禁带来的阴郁和自卑,站在天空下与每一个受帝王优宠长大的皇子别无二致。




容棠身体不好,容易困倦,特别是即将变天,骨子里隐隐地泛着疼。




他站在人群边缘看了一会儿L,就想要离开,可恰在这时,秦鹏煊被推了出来。




声色犬马的纨绔子弟失了所有礼仪与尊贵,被官兵一推就踉跄一大步,狼狈得要命。




容棠对他也没有兴趣,懒懒看了一眼,正要转身,突然看见秦鹏煊遽然生变的脸色,和伸手颤巍巍指着的一个方向。




他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似的,抬起手又很快坠了下去,张开唇要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竟一个完整连贯的音节也没发出来。




容棠惊讶,顺着他先前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看见隐在人群中的宿怀璟。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京城的天空昏暗阴沉,像是一张泼浓了墨汁的国画。一座高门大户庭前,一半凄凉一半激昂。




容棠站在人




群的最边缘,看见一个既秣丽惊人又阴冷潮湿的少年。




阴冷、潮湿、像是从深潭中爬上来的恶鬼,哪怕嘴角勾着笑意,但只要他站在那里,就会让人感觉害怕与惊慌。




几乎不需要系统提醒,他就知道那是谁。




与宿怀璟的第一面相见,完美符合《帝王征途》原著里对大反派的描写:藏在暗处的一条毒蛇。




可容棠却莫名觉得哪里不对。




他甚至说不上来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只知道原本就因为积变的天气而隐隐泛着疼意的身体,在那一刻疼痛演化得无比剧烈,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掐住了一样,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好像随时就会死掉。




毫无缘由、也未曾发生过第二次。




再与宿怀璟见面的时候,他身上那点阴暗的潮湿便全都找不见了,只剩下俊秀的面容和如月般皎洁的气质。




于是容棠想,武康伯府门前那匆匆一瞥大概是幻觉,宿怀璟从来不曾那般潮湿阴郁。




他本就该如现在这般,春风暖阳拂映在身,做他清朗俊毅的少年郎,赴他平等繁荣的理想国。




容棠一时看愣了神,宿怀璟笑着又问了一句:“好不好?”




尾音勾着些许软糯,是他一贯跟容棠撒娇时会带上的钩子。




容棠想了想,没有轻易应声。




他知道宿怀璟要他努力什么,他也清楚宿怀璟知道他说出来的那番景象,容棠也在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