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狗花 作品

104. 第 104 章 未能见他被枕边人吓死……





说着,她漠然偏过头去,看了不远处的赵珏一眼。




“唯独这个孩子,也不过是臣妾给自己留的一条后路罢了。臣妾是欺君瞒上,但也从没说过,在您身死之前要做什么呀。”




她淡笑着叹了口气。




“若臣妾真有什么野心,扶持幼帝,垂帘听政,岂不是更痛快?”




她语气轻飘飘的,神色淡然自若,口中说着他的生死与皇权,和她素日里挑选珠玉锦缎没什么两样。




“臣妾能做的所有功业,不过后宫而已。于您允许的范畴之内,臣妾已经做得算好了吧。”




鸿佑帝满腔的怒火、要与她算清旧账的决心,在这一刻,竟全都憋在了喉头,问不出来了。




这毒妇……皮子之下,竟是这样的鬼!




“好?若是欺骗朕也能道好,那么天下的毒虫恶鬼,岂不都好?”他咬着牙,看着姜红鸾。




“朕着实没想到……朕还以为朕很了解你。”




这回,姜红鸾真的笑出了声。




“陛下了解臣妾?”她笑道。“便是臣妾的父亲,臣妾的兄长,也没兴趣说这样的话,您又何必废这个闲心呢。”




“反正女人该活成什么模样,你们不是早就心有成算了么?臣妾照做就是了。”她讥讽地笑着,看着鸿佑帝。




“你这是欺君!”鸿佑帝怒道。




“原来陛下今日来此,是为了与臣妾交心的啊。”




她大笑起来。




旁侧的赵珏吓得大哭出声。




“哭什么哭!”




姜红鸾忽地一声怒喝,将鸿佑帝都吓得一哆嗦。




姜红鸾却混不在意,怒视着赵珏,直到他连哭出声都不再敢了。




她冷笑起来,看向鸿佑帝,笑得浑身都在颤抖。




“我要是不与你作伪,早拔下簪子,捅穿你的那些孽种们的喉咙了。”她说。




“我生来最讨厌小孩。哭闹、脏污、顽劣,我多看一眼都生厌。可偏生你要他们从我肚子里爬出来,让他们撑破我的肚腹。”




鸿佑帝膝盖一软,后退了一步。




“杀了你。”他口中念念有词。“朕要杀了你。”




便见大笑着的姜红鸾,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我还想杀了你呢。”她说。




“簪子尖锐,足够把你的肚子划开。那些哭嚎吵闹的孩子,我满宫拖沓缠绕的臭诗,全都该塞进你的腹中让你尝尝滋味。”




说着,她又想起了什么一般,看着鸿佑帝的眼神亮了。




“啊,还有碍事的长指甲,麻烦的绸子裙,裹脚的布帛。既然你喜欢,自己穿上就好了,何必要拿来乌涂旁人呢。”




她笑着。




第一次,她端坐在那儿,鸿佑帝站着。




高高在上的君王面露惊恐和畏惧,步步后退,而素来温驯柔顺的妻子,则在寒风之中,第一回挺直脊梁。




她笑够了,最后在鸿佑帝看疯子的眼神里,露出了个柔软,温驯的浅笑。




“陛下,您看,您明明更喜欢臣妾伪作出的模样。”她说。




“叶公好龙,恰如是也。”




——




第二日一早,宫中便有消息传了出来。




姜皇后死了。




死于自戕。鸿佑帝冲出冷宫,暴怒地要将她千刀万剐,而她则在宫人冲进冷宫之前,自己裁下了衣裙,吊死在了冷宫之中。




听见这个消息,便是赵璴都有些意外。




他偏头看向吴兴海,又确认了一遍:“自杀的?”




吴兴海点头,又道:“倒是陛下,昨夜从冷宫回来,就又病了。”




“这次又是什么病?”赵璴倒是不大关心这个。




“宫里说是伤寒,但是时公公的人说……”吴兴海微微一顿,道。“是吓病的。”




赵璴笑出了声。




“吓病?”他道。“被姜红鸾吓得?”




旁边的方临渊轻轻拍了拍赵璴,小声提醒道:“逝者已矣。”




吴兴海目光一顿,不由得看向赵璴。




可是,素来冷厉而睚眦必报的五殿下,却非但分毫不以为忤,反倒真就收起了笑容,淡淡对吴兴海说:“知道了,下去吧。”




……怪事。




吴兴海只觉赵璴陌生,却也不敢多言,躬身退了出去。




“我确实没有想到。”房门掩上,赵璴偏过头去,对方临渊说道。“她该比我清楚。皇帝看重声名,那个公主也没有死。她若恳切相求,拿多年情分相要挟,等皇帝冷静下来,还是能留下她一条命的。”




方临渊闻言,若有所思道。




“或许……她不想这样活着吧。”




赵璴看向他。




“她会做出这样大胆的事,该是心有野望的人。”方临渊说。




“再有什么野心,也不过是在他手底下过活。”赵璴凉凉笑了一声。“就算他死了,算计到这一步,也不过是为了夫死从子罢了。”




“她没有先皇后娘娘那么勇敢。”方临渊说着,微微一顿。




宅院宫闱里的女子总共也不过那么方寸的天地,与男儿相比本就没有公平可言。




敢于挣扎而出的确是勇士,可谁又有资格责怪被囚于不公中的人,挣扎于现世的规则,是因为她们不够勇敢呢。




“又或者,她从来没有说不的权力,直到最后关头,才为自己痛快了一回呢。”方临渊轻声说道。




“你猜到了?”赵璴问他。




“毕竟要将人吓病,也不是那样容易的事啊。”方临渊道。




“想必她也是恨极了吧。”




“这倒是真的。”赵璴说。“明明有生路可走,却在皇帝面前从容赴死,我从前竟从未看出,她有这样的血性。”




说到这儿,他又想起鸿佑帝,发出了一声带着轻嗤的冷笑。




“只是未能见他被枕边人吓死的尊荣,真是可惜。”




但话音未落,他便飞快收起嘴角,正色地看向方临渊。




“我没有幸灾乐祸。”




冷心冷肺的狐狸,乖巧地睁着一双妖媚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道。:,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