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狗花 作品

73. 第 73 章 全是赵璴惯用的桂花香片……

方临渊留赵玙在府上稍坐了片刻,待到午后赵玙起身告辞时,也算聊得宾主尽欢。




唯一的遗憾,就是旁边的赵璴总盯着他看。




弄得方临渊难得有些拘谨,言辞谨慎,到头来也没能开口问起赵玙当年水师神兵的往事。




方临渊起身要送,赵玙却请他留步,说让赵璴送她就好,不必麻烦方临渊。




想着她们之间怕有什么话,方临渊便也没再坚持,就在厅中送别了赵玙。




但实则赵玙与赵璴之间没什么话说。




赵玙比赵璴大出了十来岁,赵璴四岁的时候,赵玙就已经嫁人了。




她虽是鸿佑帝的长女,却是一个不受宠的婕妤所出,因此嫁得不高不低,成亲没两年,就随着丈夫前去福州的驻地了。




她回来那年,赵璴十一岁。




她的丈夫死了,回京城是来守寡的。




自回京那一日起,她便深居简出,真如一个深闺淑女一般。但唯独赵璴知道,她一只手就能打退赵瑾身后三五个武功高强的侍卫。




那一次,是赵瑾几个京城纨绔的狐朋狗友,在宫中偶遇赵璴时,看他容色美丽,便上前言辞轻浮地调笑他。




赵璴冷着神色步步后退,却被赵瑾带来的侍卫堵住了去路。




“赵璴,你这么大个姑娘了,总这样孤僻怎么行?”赵瑾就站在不远处,抱着胳膊,笑得尤其恶心。“人家跟你说话,你为什么不理人啊?”




那几个纨绔当即哄笑起来。




哄笑声中,赵璴的身后传来了利落而凶狠的打斗声。




他回过头,便见是路过的赵玙,一身素衣罗裙,单手将那几个侍卫放倒了。




接着,她转过头来,淡淡看向他:“五皇妹,走吧。”




赵瑾想要上前阻拦,却碍于长幼的尊卑和赵玙可怕的身手,到头来也没敢多言。




唯独在带人灰溜溜地从她身侧经过时,跟周围的纨绔子弟高谈阔论,说民间那些德行有亏的妇人,总会克死自己的丈夫。




那时,赵玙发间还包着替丈夫守孝的白绢。




“他在说你。”待他们走远之后,赵璴这样对她说道。“我欠你一回,如果你不方便动手,此后一个月内,我帮你料理他。”




赵瑾没脑子,他落单的时候总有很多。十二岁的赵璴已经在后宫的摸爬滚打中学了不少阴险手段,让他倒霉几回,易如反掌。




却见赵玙垂眼看着他,片刻露出了个平淡的笑容。




“你年纪尚幼,自保才是上上之策。”她说。“要做什么事,等你长大了吧。”




在这之后,他们又有许多年没见。




他们二人静静地穿过花厅和前院,在府门前停了下来。长公主府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那儿,赵玙回头,就对上了赵璴一双媚而冷淡的双眼。




“我回去了。”她说道。




赵璴点了点头,应了一声:“路上小心。”




赵玙看着他,片刻浅淡地一笑,说道:“你倒是与我上次见你,变了不少。”




赵璴似乎不大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他没说话,唯独看向赵玙的眼神有些疑惑。




便见赵玙轻轻笑了一声,看向赵璴的眼神却是认真的规劝。




“你这位夫婿的确称得上是良人。”她说。“但你既非心安于室的女子,就也该明白,若情爱陷得太深,你自己就会将自己关在内宅里,永世再离不开。”




说到这儿,她微微一顿。




她微偏着头,正好看得见身后的马车打起来的帘幔。




这辆车的帘幔是用最为厚重的杭绸做的。




杭绸色泽艳丽,但这辆车马所用的绸布却是极其罕见的天青色,素淡而沉郁,却是杭绸中价值千金的上上良品。




她只能用这个。




因为她是个孀居的寡妇,即便是出行的车马,也要用这样淡漠的颜色来表现她冗长的丧夫之痛。




赵玙凉凉地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对赵璴说道:“罢了,珍惜眼前,总是没错的。”




说着,她转过头去,头也不回地登上了那架奢华却寡淡、宽大却密不透风的马车。




街口处隐约飘来了唱戏的声音,是那户人家请来的南曲班子,唱的正是《五典坡》。




戏文里的贞女苦守寒窑等着自己的丈夫,十八年的贞烈换来了千百年流传的芳名,这便是一个女人能做的、最为轰烈盛大的事业。




至于挂帅出征,击退敌寇呢?




那便是山一般仁慈的父爱之下,宽厚的父皇勉强可以原谅的、长女所做出的过于任性、武断以及不守妇道的行为。




戏词隐约飘进了赵玙的耳朵,她面无表情。




当年成婚之际,她与那位丈夫在新婚之夜才见过第一面。




数年平淡如水的婚姻之后,他死于平庸和自负,死于不听她的告诫与谋划。




此后她似乎终于挣脱了枷锁,带着他留下的兵马,在浩荡的波涛中,击退了称霸大洋的贼寇。




可她却仍躲不开皇命。




她被命令回到京城,奉命要用后半生全部的光阴守着他的牌位,用余生来悼念他。




赵玙慢慢闭了闭眼。




“走吧。”她对前头的车夫说道。




却在这时,马车的车厢上传来了轻轻的扣动声。




她打起车帘,便见赵璴站在底下,微微仰起头来,看向她。




“拘于后宅中的命数,是可以改的。”只见赵璴说道。“你信不信?”




——




迦南香自金炉的兽口中袅袅升起,弥散在金殿当中。




阳光透过金丝楠木的巨大花窗,被窗格切分成了一束一束。行动无声的内侍捧着拂尘踏过铺地的金砖,换下了白釉妆花瓶中名贵的姚红牡丹。




鸿佑帝坐在御案前,端站在座下的正是如今的吏部侍郎元鸿朗。




与桑知辛一样,寒门出身、饱读诗书的一甲进士,只是年纪轻些,城府也没那么深。




放在十年之前,鸿佑帝不会喜欢用这样的人。




他不像桑知辛那样通晓人情,如今三四十岁的年纪,还有一身没磨掉光的文人傲骨。




以至于朝中不少大臣都跟他不对付,也多有人抱怨他刻板、严格而不近人情,御史台对他的参奏就没断过。




但是这几年,尤其是江南一事之后,鸿佑帝愈发发现,这样的人也有他的可用之处。




他骨头硬,心思少,反倒比旁人更令他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