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狗花 作品

48. 第 48 章 他若只爱这副躯壳也好。……





赵璴则懒得管他与那外室的风月□□,除了取地契的那一次,便再没去过春来巷。




这一回,是第二次。




马车上的赵璴神色阴沉,扣在膝头的那只手捏着丝帕,柔软的布料已经被他攥出了折痕。




窦怀仁那个蠢货,这几日朝中混乱,他早递信叮嘱,他却还偏要去趟那趟浑水,被人抓住把柄参了一本。




这便罢了,却没想到他竟早关照过那个外室,堂而皇之地拿着赵璴的名头招摇。




其实,这对赵璴已经没什么影响了。




即便此事败露,也尽可以当做是他一时糊涂,替亲眷隐瞒了外室之事,无伤大雅。而至于窦怀仁的皇帝梦,这些年来他的势力早被赵璴掏空得七七八八,又有一大堆把柄握在赵璴手里,他想逃都逃不掉。




但是……




前去查问的,怎么会是方临渊?




这些烂事于赵璴而言算不得什么,可一想到方临渊就在当场,他心下不知为何焦躁得厉害。




马车车轮碾过砖地的声音充斥在他耳中,他心里泉眼似的不断往外涌出的,却是方临渊一切有可能对他的猜测。




他会以为申莺娘与他是什么关系?




想起这些日方临渊与他说话时,总是亮晶晶的那双眼睛,赵璴毫不犹豫地打起车帘,对车夫说道:“快一些。”




他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车夫心下一凛,连忙扬起马鞭,催促驾车的马奔跑起来。




京中的砖地并不平坦,马车当即有些颠簸。赵璴单手扣在引枕之上,窗上帘幔被风撩起,露出了他一双惊为天人、却冷若寒潭的眼睛。




他知道,干净的光亮向来都是脆弱的。




洁净的魂魄如此,对一个人干净而炽烈的目光,也是如此。




轻而易举地就会被染污,就会变黯淡,就会在误会之后今非昔比,再见不到同样一片皎洁的光亮。




赵璴扣在引枕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他怕看到方临渊怀疑的眼神,他不想看到方临渊打量着他,审视他,对他递来“原来你是这种人啊”的眼神。




即便生来轻贱的妖鬼,也需在犯过错后,再接受这样的惩罚。




马车飞快地驶过荣昌街。




距离花朝之夜的动乱已过去了多日,荣昌街复见繁华。此时华灯初上,街上人来人往。有几个十六卫骑马经过,还有卖糖人的小贩热情地招呼他们拿上两个。




马车减下了速度,拐进春来巷中。




春来巷里这会儿已经有十六卫在周遭戒严了,周围的住户都关起了院门,只剩下十五号的门前停着几匹高大的骏马。




马车缓缓在那里停了下来。




车帘打起,一见是他,周围的卫兵们纷纷抱刀向他行礼。




而马上的方临渊也是一愣,当即翻身下马,赶到车前。




赵璴谁也没管,一双眼只看向方临渊。




“这里的人……”




他甚至难得地有些乱了方寸,方临渊一停在他面前,他不等下车,便飞快地开了口。




却见车下的方临渊抬起头来时,竟是先伸出手,是一个要扶他下车的动作。




“你怎么亲自来了?”只见方临渊问道。“什么情况,你派绢素他们来说一声就行了嘛。”




赵璴微微一顿。




他看向方临渊,恰好方临渊抬着头,他毫无阻碍地便看进了方临渊眼里。




仍旧是一双浓黑得鹿似的眼,里头含着两分荣辱与共的关切,却仍是亮晶晶的,半分未被损耗其中的光亮。




没有打量,没有审视,更没有怀疑与质询。




这一刻,赵璴清楚地发现了一件事。




他一路忐忑烦躁的猜想,根本没有发生。




因为……




方临渊似乎并不关心院里的人是他的谁。




高悬云端的太阳,仍旧是光耀而明亮的。




它既不会被空中拂动的尘埃所污染,也不会被蜷缩在角落里的阴暗所打扰。




他本该高兴,却发现,原来自己就是那片污浊、却微不足道的尘埃。




——




从院里取出的房契地契上,落的都是赵璴的名字,并非是卷宗上的窦怀仁。而那女子则是扬州来的,本是个官妓,前些年被赎了身,脱了贱籍,如今是官衙登记在册的良民。




房子和人都与窦怀仁无关,自然这案子也就销了。




至于那院中的孩子是谁的,也就没人关心了。




毕竟公主殿下一介女子,收留个孤儿寡母也算不得稀奇。见着徽宁公主亲自前来处理此事,又有安平侯在场,谁也没有再对这双母子提出任何异议。




方临渊也将案卷详情写明之后,交给了李承安。




“你拿去卫戍司吧,明早卯时我再去取。”方临渊说道。




既然马车来了,又到了收队的时间,他便省得再跑一遍卫戍司了,不如今日早早回府。




李承安也懂事,当即接过案卷,与十六卫们一道送方临渊与赵璴的马车出了巷口。




方临渊在马车里狠狠地伸了个懒腰。




这一整天家长里短、鸡零狗碎的,当真将他的精力耗空了。他需回府好好吃上一顿饭,洗个热腾腾的澡,再猛睡它一觉。




却没注意坐在旁侧的赵璴,一双狐妖似的桃花眼直看着他,半天都没挪开目光。




伸完懒腰的方临渊骤然撞上那双眼,把他吓了一跳。




“怎么了?”他忙问道。




“你知道那座院子里的是什么人?”只见赵璴问他。




赵璴这话问得方临渊一愣。




还能是什么人?赵璴心思那样深,八成的可能是什么要紧的线人,一成半的可能是替谁看管的家眷。至于剩下半成……




那就是当年赵璴犯下的风流错事,一时情动心软,将她们母子二人金屋藏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