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星若辰 作品

第 46 章 晋江正版阅读

“要等多久?”时书问。

“奏对天子,这谁知道?也许你哥当庭被赐死,不回来喽。”

时书这几日天天,忍不住:“谁问你了。”

“赶紧走,你哥行李带上,一个参议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寒酸。”差役在牢中吃惯油水,满脸嫌弃。

时书一把接过包袱,钱袋子中空空,细碎金银都摸了个干干净净。这差役还促狭:“里面有支木簪,不知道是谁用的,你哥有相好的?”

“你乱翻别人东西?!”

“这是朝廷事务,秉公查验。”

时书:“呸。”

收拾谢无炽的包袱,时书这才发现谢无炽装日记本那只羊皮袋子被拆开翻看一空,不用说,早被御史台审查过,一个东西散在衣物当中,与其说是木簪,不如说是发夹。

——发夹?!

发夹?

时书脑子里一震,拿起这枚发夹仔细查看。对着阳光。光滑干净为手工制作,木头纹理缠然其上。顶部缀着珠子的一头那形状不是常见的荷花、南瓜、花瓣等样式,而是——

这不是hellokitty吗?!!!

什么意思?时书浑身的血一下子冲到头顶,忍住了疯狂要叫嚣出来的“卧槽。”-

时书拎着包袱回到院子里,一路思索这枚发夹,心中充满疑问。他现在迫切需要问问谢无炽发夹的主人,但谢无炽进皇宫仍在奏对之中,依然归期不定。

等了几日仍没消息,时书等得一天天心神不宁。把那桌上放着的一尊佛,也不管是什么佛,用帕子擦洗干净后买来纸钱香烛,往小蒲团一跪:“菩萨,好久不见,好久没来求你了。”

“并不是我不相信你,是我这段时间跟他过得太好,把你忘了。”

“求你保佑谢无炽活着回来,求你了。”

“信男愿一生吃素,为你塑金身。”

时书坐院子里擦了擦眼睛,没成想,门外忽然蹿进来几个人:“请问是谢家的院子吗?”

时书:“你们是谁?”

大概有十余人,都穿得十分喜庆,手中拎着红布鸡蛋桌案粮油等物品,满脸红光往院子里走,还放了串鞭炮:“报喜啦!报喜啦!令兄长让陛下亲封了御史,这是登龙门啦!”

“御史?”

时书心头一震,眼睁睁见着这群人进了门,迅速在房子内驱散喜气药水,做法似的在每间屋子内转悠,门口有人挑着一担一担的赐品,鸡鸭鹅和其他官员送的礼,把院子里摆了个满满当当。

时书被人拉着手说吉祥话,他前几天还如堕地狱,没成想如今,这喜气的鞭炮吵得他耳朵疼。

“公子,这花色适合你,以后都穿绸穿缎了,真亏你有个出息的哥哥!”

“听说,谢御史前几天在朝堂上辩驳百官,痛斥丰鹿,把那些大臣堵得哑口无言!”

“你真是好福气,哥哥有出息!这还是自文皇帝以来,第一个白衣入朝的官员……”

“……”

时书白皙的脸定住,神色勉强镇定:“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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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吏打了个千说:“谢御史一下朝便被其他官老爷叫去‘高华楼’赴宴,庆祝这大喜的事。”()?()

“高华楼在哪里?”()?()

“东都城最大的酒楼,皇城外靠近府尹衙门的不远处,少爷,这块花色——”()?()

还有人要给他看新衣新布,时书甩开,把这群人扔在了院子里,大步朝着门外跑出去。

时书在狂奔,从心口上耳朵漫上了热度和烧意。谢无炽,谢无炽……你还真没事啊?惊讶转为了狂喜,你有点本事嘛!兰台囚禁十日,夙夜不寐,吃尽苦头,挑战智力和生理的极限,我就知道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失败?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你现在真是平步青云了!

途中有千辛万苦,但到达终点那一瞬拨开云雾见青天,那份欣喜无以加复。

时书跑过街道,朝东都最大的酒楼“高华楼去。谢无炽有事在忙,时书并不想打扰他,但时书需要远远看他一眼确认是真的,这人还活着。他不愿意被动地等。

东弯西拐,高华楼便临河建造在琉河河景最秀丽处,冬日有雪看河流结冰,春看桃花汛,夏看拂堤杨柳,秋看衰黄云天。这高华楼约莫有五六座,中间连接着浮廊走道,檐角飞翘,楼层一层压着一层,云阁一间接着一间,楼层中有琉璃灯,裁骨灯,华服往来,丹漆崭新,豪华奢靡。

楼下石道上也停满达官显贵的马车和轿子,由一群人看守,只有富贵人家才允许出入。

时书忍不住:“谢无炽,好啊,你是真的发达了,你靠赌命赌对了。”

自己的失败固然难以接受,但兄弟的成功更令人破防。

时书就路过看了一眼,立刻有奴仆呵斥:“有席吗?就看!”

“………………”

少管。

你当我很想进去吗?你真的很装。

时书也说不清为什么要来,只是想见他一面而已。绕过这楼往前走了五十几米,恰好是横贯东都的河,八月两岸柳树成荫,前几天刚下了暴雨,河流在暴涨之中,黑灰色的波浪一层掀起一层。

“接下来……”

“巡按全国……改……圣旨……”

“站住,不能过去。”

时书被守卫拦住,没想到这时,眼前看到了谢无炽。

谢无炽不再穿着牢狱中那身单薄的外衫,而是正儿八经六品侍御史,绯红罗袍官服,方心曲领,束以大带,头佩生着软翅的乌纱,将那挺拔的背影显得一股权势无双的尊贵感,正与一群人站在河岸旁说话。

官服中竟有紫袍大夫,身穿制服的官员侍立两侧,垂头恭敬地听着,谢无炽眉眼平静,睫毛垂落下来,依旧是目无下尘、无波无澜的模样。光看脸,这人和佛前青灯的修士并不殊然。

“谢无炽……”

时书胸腔内一片涟漪,那几人正缜密地说着什么,谢无炽转过脸来,背后滚滚滔滔的琉河黑浪。

他看到了时书,目光停了一瞬,将一把扇子展开,

脸上露出微笑。

时书对他挥了挥手,

转身走开。

紫袍大夫柳呈澜侧头,

才看到谢无炽的神色,

问:“谁?”

谢无炽:“回参政大人,

是下官的弟弟。”

“哦,”柳呈澜轻声一哦,“待去阁上吃饭,把你弟弟也叫上吧。”

谢无炽再回头,时书早就跑远了,他道:“好。参政大人要一起上去吗?”

柳呈澜说:“老夫就不去了,陛下禁止结党营私,下了朝专话便是。”

谢无炽:“是。”

“跟你说的话都记住,陛下的事只要用心去办,便不会有事,倘若办不好,你这好不容易拿到的乌纱难保,他们不会放过你。”

柳呈澜说完挥了挥手,有个奴才来搭着他手臂,他抚了抚胡须,让这人扶着,在官兵的守卫下走上了轿子,一径离开了高华楼台。

聚拢的官员大部分离开,只有几位还站在原地,谢无炽神色淡漠如水,道:“把刚才那少年叫回来,让楼上单开一席。”-

时书知道谢无炽在和官员说话,话中机密不能泄漏,便自己先走了,心情十分愉快。行!现在知道他活着就好了!

不过时书走了没多远,背后传来声音:“公子,公子?”

时书扭过头,见是一位清秀小仆役,自道:“小的叫李福,老爷让小的来叫公子上高华楼吃饭去。”

时书:“哪个老爷?”

“公子的兄长,谢御史!”

时书抬了下眉毛,可以,谢无炽,这才刚成就摆上谱了。

“好啊!”时书随同他一路往高华楼上走去。李福说:“小的是御史台发派来伺候老爷的小仆,从今以后就跟着老爷和公子了。还有个周祥,这会儿跟在老爷身旁。”

时书:“吃住都一起啊?”

李福点头:“是,是。小的爹娘是罪犯,小的也生在牢里,从小就跟着爹娘在各个衙门服役,这两年调来御史台打杂洗衣服,这会儿把小的拨给谢御史当奴婢了。”

时书看他:“你多大?”

李福:“小的虚岁十九。”

时书:“那你不是和我一样大吗,兄弟,别那么客气。”

李福慌张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时书拍拍他肩膀。

高华楼,转身归来,现在的我还能不能进了?时书被李福引着走上门去,越往上走楼层的隐私越高,朱门绣户,一扇一扇的门紧闭,时不时从门内传来丝竹管弦之声,还有男人的起哄和女人的娇笑。

李福悄声说:“楼上这几层都是朝廷里人订的位子,不让普通人进来的。老爷初登朝堂,以后这些地方都会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