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冷 作品

第5章 惊变

 ”师祖!师祖!“董昭大声呼唤,用力的摇晃着彭渐的身体,可彭渐终究是不再动了。一代武学宗师,罕世高手,就此陨落,时年七十六岁。

 董昭擦着泪,手里拿着《太乙经》,望向高高在上的山门,心中思索,师祖死在半山,自己若就此离去,纵无人知晓,自己也当愧疚一辈子,带着师祖的遗体上山,还不知周文山会拿他怎么样,这《太乙经》过于重要,带身上不安全,他想了想,便在石阶外的一颗小树下挖了个坑,用油布包着,埋下《太乙经》,上边压着几块石头,做个记号。然后他把彭渐遗书塞进怀里,重新背起彭渐,一手抓着彭渐的宝剑,一手拿着拂尘,望着夜色中黑压压的青莲山,坚定的走了上去。

 无论如何,师祖必须落叶归根,遗蜕归观里。

 当董昭背着彭渐的尸身上了钟离观的观星坪时,立马被道士们团团的围了起来,见了董昭,有人指责,谩骂,见了彭渐的尸身,有人愤怒,悲恸。

 三个穿着赭色道袍的长须道士,开口道:“怎么回事?”

 此人正是周文山,后边两个一个高一个矮,分别是傅诸川,简夷洲。

 三人一把拨开人群,看见了死去的彭渐,一个个大声呼喊,泪水夺目而出。

 “师傅!师傅!师傅!”

 为首的周文山激动至极,涕泗横流,到底是有真情实感的,随着他的哭喊,很多弟子也跪下来哭喊着。

 良久后,周文山转头看向董昭,那双三角眼一瞪,问道:“师傅怎么死的?”

 董昭道:“我与师祖在小孤岭相遇,一起上山的时候,师祖寿元耗尽。”

 周文山弯腰,眼中有泪,轻轻抓住彭渐的手,手尚温,确实是才死去不久,脸上也无异样,双眼是闭着的,非常安详。他丝毫看不出什么来,但他眼光瞟到彭渐左边袖口,看到那撕裂开的丝络,心中疑心大起。

 他转过头,眼中不善,道:“师傅武功盖世,怎么会突然羽化?”

 董昭道:“我也不知,我傍晚才遇上的师祖。”

 周文山一把揪住董昭的衣襟,咬牙道:“不知?你骗鬼呢?”

 董昭吼道:“我没骗你!我遇见师祖到现在,不超过两个时辰,你要我如何说?”

 “你要我如何信?”周文山也喝道。

 简夷洲道:“你下山一个多月,山下这般大灾,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还有,你身上这身新衣服,可不太合你身啊。”

 董昭看向简夷洲,心道这家伙也不是善茬,他并不打算说出与伊宁相遇的事,于是说道:“照你的意思,我现在该是个死人了是吧?”

 简夷洲道:“小子,说话不要太冲,逐你下山是你犯下大错,至于你死不死,那跟我们毫无关系。”

 “毫无关系?好!”董昭起身:“师祖遗体我也送到了,这个地方我也不会留恋什么,我也不是你们钟离观的人了,告辞,后会无期!”说罢他便转身就走。

 “想走?”周文山道:“你走不了的。”

 几个道士一围上来,挡住董昭去路。董昭脸色一变,问道:“周文山,你什么意思?”

 “呵,现在都敢直呼我名了!”周文山恶狠狠的走过来,说道:“师傅羽化,你送遗体上山,不该等师傅化仙礼后再走吗?这么急着走,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成?”

 董昭道:“我若见不得人,直接就把师祖就地埋了,还用得着来受你刁难?”

 周文山道:“下去一个月,本事没长,脾气倒涨了不少,看来还是我们没替玉真教好你啊。”

 董昭道:“我又不是你徒弟,用得着你教?”

 周文山嗤笑道:“一个十年练不出内力的废物,也配做我徒弟?”

 “那也比吴非那个废物强!”

 “放肆!”吴非比武被董昭意外打伤,一个多月才好,尤是让周文山倍感不满,当董昭提到这里,周文山终于真的怒了,他手指董昭,喝道:“存仁,守道,给我拿下这个小畜生!”

 点到名的两个弟子立马一左一右,擒住董昭胳膊,带往钟离观深处,董昭边走边骂周扒皮,各种能想到的污言秽语都喷出来,气的周文山脸一阵青一阵白。

 傅诸川道:“师兄,眼下最要紧的是备醮,师傅羽化,可要大办,还需往各门派发请柬,召回在外的观中弟子,这才是大事啊。”

 周文山道:“我晓得,你先去准备吧。”

 简夷洲道:“师兄,还有一件天大的事呢?”

 周文山心头一凛,想到了什么,说道:“此事须等玉真回来再议。”

 简夷洲道:“师傅肯定留下了什么遗嘱,他道袍被撕了一角,那一角哪去了?”

 周文山道:“还能去哪?董昭这小子看似老实,哼,待我去审他一番,一切自然明了。”

 小孤岭,夜幕中,伊宁独自守着一堆篝火,盘坐着,思索着什么。她一抬头,只见天空乌云密布,天穹如同一口大锅倒盖,空气中充满了闷热的气息。她算算时间,默默说了一句:“真人,走好。”

 与彭渐相逢太短,她还有很多事情没问,这一切大概只能成为遗憾,想起彭渐跟她说的最后那句话:杀了他师弟汪澄。她又陷入了沉思中。

 董昭被麻绳绑着,手脚皆不能动。两个弟子把他丢进了一个山洞里,山洞中间隔了一层柏木栏,上边开着一张木门,洞壁上,一盏黄豆大的油灯孤独的跳动着,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董昭躺在山洞里,被麻绳捆着难受至极,手腕甚至被勒出淤血,这两个弟子对他从来就没好过,周文山带出来的,下手一个比一个黑,他暗骂着,也思索着,伊宁没有跟上山来,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毕竟她不会去掺和别人的家事。但董昭仍想着,若是她一起来了,自己是不是就不用受这个苦了?若是自己在杨江镇的时候就选择了跟林萍走,是不是也不会落到这个结果?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今日师祖仙去,自己落在周文山手上,还有活路吗?

 洞口忽然传来了声音:黄湛,你来干嘛?

 另一个声音道:“师傅让我给姓董的小子送点吃的喝的,别让他死的太早,还有话要问他呢?”

 一个笑道:“那也是,进去吧。”

 一个微胖的道士进了山洞,他提着一个食盒,轻声呼唤道:“董昭,董昭?”

 董昭睁眼望去,豆大的灯火下,是一个张熟悉的脸。

 “黄师兄?”

 黄湛蹲在木栅边,对他招了招手,说道:“快过来。”

 董昭挪着身子,如被丢在田埂上打滚的泥鳅一般,扭了好几下,这才扭到黄湛跟前,他喘着粗气,问道:“师兄何事?”

 黄湛道:“我来给你送吃的喝的,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在观里,谁没受过点委屈啊,但人还是要活下去的,对吧,饭要吃,水要喝,武功练不练又怎么样呢。”

 黄湛拿出汤匙,一匙一匙的把素菜米饭喂到董昭嘴里,他眼角噙泪,继续道:“师祖走了,我看这钟离观的天也要塌了……”

 董昭咽下饭菜,说道:“何出此言?”

 黄湛道:“师祖常年不在山,周文山仗着师祖的威名,跟周边门派结了大大小小无数的仇,尤其是江淮四帮。师祖在时,那些帮派不敢乱来,如今,师祖不在了,钟离观岂会安生?周文山岂有压得住四派的本事?”

 董昭笑了笑,说道:“这些都与我无关了,我如今生死尚不知何期,倒是你黄师兄,要多保重。”

 黄湛叹了口气,说道:“你好好活着,周文山不会杀你的,毕竟,他还会顾及玉真师叔的。”

 黄湛提着食盒走了。

 不多时,一阵带着怒气的脚步声进来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一个守门的弟子拿出一条写了血字的丝帛交给了周文山。周文山在灯光下一瞄,只见上边写着:掌教玉真,不得逐一。那个“一”是个没写完的字,他不知道是什么,但他看那字歪歪扭扭,心中疑心大起,便问道:”你们从他身上就搜出来这个?”

 一个弟子道:“只有这个,没有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