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我不要钱
这次宴寻并没有怎么用力,作为被击打的主体,楚停云能够很清楚地感觉出来。
比起当初那天晚上恼羞成怒的报复和教训,宴寻这次的举动更像是打情骂俏。
非但不疼,反而楚总还有点微妙的爽。
本来他觉得今天宴寻都这么难过了,一起抱着睡个温馨的素觉就好了,但是现在心里忽然又有点变了主意。
男人蒙在枕头里的脸微微发热,开始漫不经心地想——
啧。
果然还是想睡个荤的啊。
与此同时,宴寻并不知道楚停云已经想到了晚上睡觉的荤素,他仍在为刚才那句“这种癖好”自我纠结,甚至还想到了之前的事。
【你还把我绑起来,摁在床上用皮鞋抽我屁股来着。】
当时楚停云跟宴寻这样说的时候,他其实非常怀疑的。但楚停云特地以“阳/痿”为代价发了誓,宴寻才半信半疑。
但现在好像.他突然就相信这件事了。
不过宴寻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有如此见不得人的变态癖好,而且他觉得自己肯定没有!
绝对没有!
宴寻撇开头,当即将自己的目光从男人的屁股上挪开。
“我就是顺手了。”
其实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这个说法不太具有说服力,所以紧跟着又补了一句。
“更何况谁让你刚才乱蹭。”
说着,宴寻很快从楚停云身上起来,顺带还惩罚性地捏了捏男人不听话“乱蹭”的脚踝。
楚停云也紧跟着翻了个身,不过没起来,就懒洋洋地侧躺着。
“怎么,蹭蹭都不行?”
说话间,他用被握住的那只脚顺势踩在宴寻的大腿上。
“可真小气,明明我都给你蹭过那么多次了。”
到底是三十多岁的成熟男人,这种荤话完全就是张口就来。
宴寻:“.”
他实在对这种带颜色的语言攻击防御为零。
而且小气是这么用的吗?!
原本宴寻第一反应就是想去捂楚停云那张总是胡说八道的嘴,但又怕对方像上次那样来舔他。
最后憋了半天,好学生宴寻就憋出了一句成语——
“强词夺理。”
“哪有,明明就是实事求是。”
楚停云单手撑着头躺在床上,另一只手随意把玩着脖子上的玉坠。刚才进浴室的时候,他就把上衣脱了,这时候整个上半身距离一丝/不挂只差一条红绳。
如果把坠着玉观音的宴寻比作一位清冷端庄的僧人,那这时候指尖勾着红绳的楚停云就是那个故意抢走他最心爱之物的男狐狸精。
“.”
宴寻看了他几秒,忽然撇头别开目光。
“楚停云,别这么弄那个坠子。”
这句话听起来仿佛被男人捏在手里的不是一块小小的玉,而是他自己。
但后者充耳不闻,反而倒打一耙抱怨起来——
“寻寻,你现在脾气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楚狐狸偏偏就非要勾着红绳在指尖绕,还要把那块小小的玉观音捏在手里揉捏玩弄。
“当初在咖啡厅刚见面的时候你多可爱啊,害羞到都不敢正眼看我,这才过去多久,就这么把我压在床上打。”
“啧啧,宴寻,你可真是个善变的男人。”
宴寻:“.”
小气,脾气大,还善变。
有史以来,楚停云绝对是第一个这么形容他的人。
“既然这样,那你还非要喜欢我做什么?”
这样小女孩儿般的发言,宴寻脱口而出的时候自己都愣了一下。
“做*啊~”
说起这种带颜色的话,楚总完全是信手拈来。
宴寻:“.”
他当即有点恼:“楚停云,你一天天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楚总秒接——
“嗯,装的是乱七八糟的寻寻。”
“.”
这一刻,宴寻终于发现在鬼扯这方面自己完全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
甚至他脑子里还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当初自己分科选文,或许跟对方争论的时候就不会如此被动。
但紧接着他就否定了这个假设。
因为他说不过楚停云完全不是因为自己口才不好,而
是对方太不要脸了,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
所以这种念头和设想根本没什么意义。
宴寻决定不再跟楚停云掰扯了,他冷酷地把男人踩在自己大腿上的脚推开,起身去洗澡。
进门,关门,反锁。
等了一会儿确认外面没什么异动之后,宴寻才开始脱衣服洗澡。
洗到一半,手机响了。
这次宴寻很谨慎,先看了一眼。
——果然是楚停云打的视频。
嘟。
无情挂断。
二十分钟后宴寻出来,发现楚停云也洗完了,大概是在外面的公卫洗的。
对方躺在床上,正在看书。
床头的阅读灯亮着,令那双深蓝的眸子里折出一线柔和的暖意。
卧室内静悄悄的,只有一点细微的,翻阅书页的声音,某一个瞬间,宴寻的心好似也跟着安静下来。
“在看书?”
他走过去,掀开被子坐到楚停云身边。
这时宴寻才发现楚停云看的是之前他拿的那本《三个胖国王》。
“怎么在看这个?”
他还以为楚停云会看一些商业上的,或者更有深度的名著一类,却没想到对方在看儿童读物。
“之前跟着你看,觉得还行。”
楚停云转头过,
“宴寻,你知道吗,你看书的时候的那个样子有点像.嗯,古代的探花郎。”
“探花?”
宴寻不太喜欢这个比喻,他皱起眉,追问:
“为什么不是状元?”
在学习这种事上,他对争第一有执念。
楚停云眉头一挑,
“嗯?不是都说探花比状元郎好看吗”。
“你觉得我好看?”
宴寻盯着楚停云的脸,语气间微微有些诧异。
他知道自己长得还行,但也就算五官端正。跟楚停云这种第一眼就惊艳的好看还是有点差距。
但楚总当即给予了肯定的回复。
“当然了,否则我当初怎么”
说到这,他忽地一收音。
坏了,差点把见色起意说漏嘴。
“咳,否则我当初怎么会跟你结婚呢。”
及时找补回来之后,紧跟着楚总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我更欣赏你的内涵。”
说到“内涵”两个字的时候,他还顺势摸了摸宴寻的胸口,好像真的摸到了他的内涵。
“是吗?”
宴寻其实对此表示有点怀疑,但也没多说什么,而是习惯性地把男人的手拉下来。
“太晚了,睡吧,你要喜欢明天再看。”
“这就睡了?”
楚总看着已经躺下的宴寻,语气有点可惜,
“我还说给你讲讲什么睡前小故事呢。”
“.”
宴寻沉默了一会儿,说,
“楚停云,我又不是你儿子。”
今晚刚抱着对方哭了一场,宴寻实在有点介意在楚停云心里留下一个过于软弱幼稚的形象。
尤其是,他本来就比对方小八岁。
相当于宴寻还在背双肩包戴红领巾念小学的时候,楚停云就已经在大学里浪得飞起了。
如今彻底看清楚停云的真面目之后,宴寻毫不怀疑对方是那种在外面被众星捧月,肆意享受无数目光和示好的人。
“你当然不是我儿子了。”
楚停云觉得宴寻这话说得奇怪,
“八岁而已,你最多喊我哥,更何况谁家儿子会把爸爸唔。”
宴寻还是没忍住起身去捂住了男人的嘴。
“唔唔.行了,是我没说好。”
“是我胡说八道行了吧。”
楚停云拽下他的手,歪着头去看宴寻,那双漂亮的蓝眼睛笑意盈盈的。
“那就喊声哥哥来听听。”
宴寻:“.”
其实哥哥这个称呼本身在有年龄差的情况之下很正常,只是现在这个情况下,忽然就多了几分调.情的意味。
脸皮薄的宴寻喊不出来,他撇过头去:
“——你又不是我哥哥。”
“啧。”
楚总也不生气,他捏着宴寻的耳垂,慢慢摩挲着。
“虽然不是亲哥哥,但也算是情哥哥
嘛。”
“.”
宴寻还是低估了楚停云没脸皮的程度。
他把摊开的书合上放到床头柜去,再把男人塞到被子里,顺手关了灯。
“睡觉。”
楚停云也不反抗,等到宴寻躺下之后就跟树袋熊似的去挂到对方身上。
宴寻身形一顿,没有推开他,任由男人这样抱着。
这么打情骂俏地闹了一通,宴寻原本压在心里的难过竟是被疏导出来不少。
静谧的黑暗中,楚停云忽然问他。
“那以后,你准备怎么办?”
宴寻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楚停云在问他以后对林家的态度,因为他们已经结婚了,宴寻的态度也会成为楚停云的态度。
情绪过去之后,宴寻就开始理智地考虑过这个问题。
母亲好像不爱他。
其实小时候的宴寻就隐隐察觉到了,只是与林燃不同,她从来没凶过他,也没骂过他。有时候,母亲也会对他很好。
所以宴寻就默认她是爱的。
可很遗憾,事实不是。
这虽然很难接受,但宴寻不会去逃避这个事实。
所以这时候他便回答楚停云说——
“她既然不爱我,那我们之间就只剩下恩情了。”
没有亲情,只是恩情。
回来之后,宴寻就已经从楚停云这里知道了关于“钱”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当然他并不知道楚停云隐瞒了自己之所以会接受那笔拆迁款是为了离婚的事情。
不过那并不影响宴寻的判断。
他真切地知道自己努力为家里付出过了,付出了很多很多。
父亲的死也不是他造成的,当时在医院的时候警察和医生就对林父的死因下了最科学的判定。
致死原因主要是头部的外伤,并且好心的警察还特地解释并告知了他们一家,尤其是为此自责的另一位当事人。
只是那个时候宴寻自己过不去,落水被救之后直接大病一场,烧得人事不省还哭到半夜。
【宴寻,别哭了。】
那天晚上大概是林燃对他语气最好的一次。他守在病床边给弟弟擦眼泪,轻声说,
【这不是你的错。】
就连一向不喜欢他的哥哥都这样说了,所以这么多年宴寻从没想过,原来母亲竟是一直在因为这件事怪他。
但现在再争论对错也没有意义。
今天这次再见,他已经听清楚了她一切的想法,也看清了她的心。
那一巴掌其实并不是很疼,却彻底打碎了一些看不见的东西。
宴寻从没把自己当作苦情戏里的主人公,他以前愿意为家里努力付出乃至牺牲,是因为他曾确认过养父母对自己的爱意。
他以为养父母爱他,所以宁愿拒绝那么多条件极好的家庭也要跟他们走。
后来发现真相并非如此,虽然难过,但宴寻却也不会为了前面十几年早就过去的时光非要待在她身边。
——他会非常坚定地选择离开她。
宴寻一直是很多年前那个被拐走的小孩,他一发现人贩子不是爱自己的爸爸,就毫不犹豫地跑了。
无论失忆与否,这一行为准则自始至终从未变过。
当初宴寻意识到自己有点喜欢楚停云,便和学姐结束了假情侣的关系。他确认过楚停云也喜欢自己,才会跟对方做床上的事。
只是第二天,他却突然发现对方只是把自己当作给钱就能随意玩弄的存在,或许昨晚楚停云说喜欢他也不过是男人在床上的花言巧语罢了。
再加上他们双方的三观也并不契合。所以宴寻也就很果断地结束了这段刚刚萌芽的爱情。
即便楚停云是别人眼中极其优秀阔绰的豪门总裁,他长相出众,他能力出色,他家境优越
可就算这个人有一万个优点,也曾令自己那样动心,宴寻却再不稀罕了。
他是一个从不会考虑任何沉没成本的人。
无论什么时候,宴寻都只会全力奔赴自己想要的,确认过的,纯粹的爱。
所以最终,楚停云听见宴寻对这件事的结语是:
“既然她觉得恩情可以用金钱数字和行动付出衡量的话。那这么多年,我已经还完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像正努力地忍受着某种痛苦,可仍是坚定地说出了下一句话——
“伤心痛苦在所难免,可我绝不回头。”
楚停云猝然愣住。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让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和宴寻刚确认关系结果第二天就被反悔的那天。
那天宴寻的样子好像也是这样,他干净的眼睛里充满愤怒,痛苦,难过。
离开的背影更是绝情,别说回头,甚至脚步都半点不曾停留。
楚停云一直以为那只是吵架,冷战,他还在等宴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乖乖回来找自己。
原来不是。
原来那个时候宴寻就已经决心和他断绝一切关系,再无瓜葛。
不过这两件事的性质完全不同,所以这时候楚停云忽然忍不住去想——
如果那个时候自己追出去,好好跟宴寻再平心静气地谈一谈,哄一哄他,说些软话。
他们后来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可惜,没有如果。
那个时候的楚停云太骄傲,宴寻同样如此。谁都觉得自己委屈,谁都不愿意先低头好好哄一哄对方,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解决问题。所以最后的结果也只能是分道扬镳。
时间是一条永远只能向前而无法回头的河,发生的既定事实当然无法更改。
“.怎么了?”
大概是楚停云沉默了太久,宴寻忽然问他,
“是觉得我狠心吗?”
“——当然不。”
楚停云从自己的思绪里抽脱出来。
只是宴寻能说出这样的话让他实在有些意外,因为楚停云非常清楚宴寻是个善良又格外心软的人,还曾担心他会难以接受又割舍不下亲情最终选择原谅。
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果决。
这是好事。
但忽然想到什么,楚总又觉得有点可惜。
“就这样了?我还以为你会再难过一些呢。”
“.?”
闻言,宴寻忽然看了楚停云一眼,
“怎么,你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很遗憾。”
“确实有点。”
楚总毫不掩饰地承认了,
“因为我原本还期待着你晚上又哭着过来抱我呢,我都准备好了。”
听见楚停云提及他之前哭的事情,已经安全度过情绪期的宴寻觉得有点小小的丢脸。
他别过头,语气微僵:
“楚停云,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但楚总就当没听见,反而还要继续说:
“不过这次不要从后面抱了,从前面抱,我脱了衣服给你抱,这样抱起来舒服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