舔舐伤口
“只是我和我妈谁都想不到,他居然疯到要让我签卖身契去填赌债。”
南乙明白了。
原来这就是当时合约问题背后的真正矛盾。
“他背着你和无落的厂牌接治了。
“嗯。”秦一隅笑得很无所谓的样子,
他连个律师都没带,自己一个人去了,这里面除了我的个人约,还包含歌曲版权。”
南乙替他感到不值:“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
“我妈一直瞒着我,不想让我知道,还因为我马上要开始的巡演和我大吵了一架,为了让我不出门,把我关在家里。”说到这里,秦一隅始终无懈可击的情绪终于露出破绽,声音有些颤抖,“我翻窗户逃了出去,一瘸一拐的,还是跑去参加了巡演,因为生气,还一直拒接她的电话。“最后一次,无落在梦岛那次的演出,你应该知道吧。”他看向南乙,声音低到几乎要没入夜色里。“我妈就是那天走的。
尽管他叛逆地逃出家里,却在彩排时就盯着舞台一侧特殊位置,因为她腰椎不好,所以特意请梦岛的员工安排了一个吧台座位。他不知道的是,妈妈其实来了,但在路上就出了事。南乙这时候明白过来,
他的记忆回到那一天,得知奏一隅缺席的瞬间,台下拥挤的人群都好像疯了一样,抗议、发泄、相互谩骂,辱骂着不履行责任的主唱,没人知道跑出去的他是为了去见母亲最后一面,也没人知道他后来重伤,昏迷不醒。一切都串联起来
知晓内情的经纪人和前队友,无一人为他说话。
所有人都任由秦一隅从至高点坠落,失去母亲,失去事业和作品,抢走原本就属于他的一切,冷眼看他摔入谷底。没有任何一个人在那时候伸出手。
他无法想象手术后醒来的秦一隅,是如何面对后来的一切的,有多么痛苦。
一个一无所有的男孩儿,背着一身伤,离开了这个令他感到痛苦的城市,独自远走,躲进深山里自我疗愈。想到这些,心脏仿佛被一根细线拴住、拉紧,很痛,南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这样望着他。
他的眼神很快被察觉到,而秦一隅也看向他,露出一个温柔、平和的笑容。
“别可怜我啊。
南乙沉声说:“这不是可怜。”
“那是什么?”秦一隅又笑了。
喜欢?
南乙也说不清,于是选择沉默。
”都过去了,什么都会过去的.”
想到过去,他愈发庆幸,自己握住了南乙伸出来的手。
否则,他一定还会困在过去,很久很久。
“前几年,我脑子里经常会出现一个声音。”秦一隅忽而又开口,声音很轻,“第一次响起的时候是我妈走的那天,出现频率还挺高的,很吵,吵得人心慌。”“不过最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
自从被南乙找回来之后。
有些事物和记忆一样,很难删除干净,更彻底的方式是替换。
那段幻听....被南乙在雨夜为他弹奏的贝斯线替换了。
秦一隅看向他,没再继续说话
就当他是在胡言乱语吧,反正这也不稀奇,他知道其他人不会懂的。
”是救护车的声音。”
秦一隅一愣,不可置信地转过脸,盯住他云淡风轻的面孔,他竟然可以用这么确切的眼神说出这样的话。为什么?
“是吗?”南乙问。
秦一隅眼中的困惑和迷惘变得更深,但又被月色映照得通透明亮。
“你怎么知道?
“我也有过。”南乙将掉落在脸前的
发拢到耳后,耳垂上,秦一隅的唇环闪着细碎的光。
“自从我外婆意外去世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彻底消失。”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终于浮上水面,深深地、狼狈地呼吸了一口氧气。
秦一隅愣了很久。相同的遭遇,相同的玄之又玄的幻听,甚至连听到的声音都一样,换做是任何一个人这样说,他都不会信。可偏偏是南乙。一切都像是不可言说的某种指引,将他们推到彼此身边。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在面对南乙时会有那样的直觉,为什么对他解释彝族的信仰,他的眼神看上去很痛。也知道,他为什么会在梦里掉眼泪。
”是....什么时候的事?”
“七岁,很巧,也是车祸,肇事逃逸,就死在我面前,她临走前什么都没说,只是摸了我的眼角,抹掉眼泪。”南乙手指了一下,也很无所谓地对秦一隅笑,“就像你上次在舞台上那样,抹了一滴红色的眼泪。”像你第一次亲我之前,抚摸着我的眼角。
省略了那些悲苦的经过,他像陈述无关案件那样冷静、毫无波澜,“后来的很多年,我只要静下来,就会听见救护车的声音,无论是走路、上课,还是睡前,影响很大,只能自己想办法调节。”“什么办法?”
他说着,抬眼看向秦一隅,很直白地告诉他:“我会听你的歌,把这些声音压下去,很有效。”
一阵夜风吹过,很凉,柔柔地拂过秦一隅的脸。
呼吸仿佛都暂停了一秒。
然而南乙没再说下去了。
他仿佛一个短暂跨过危险边界的人,又谨慎地收回了脚步,回到最稳定的壳里。
这是一个过分坦白、。
他有一种预感,如果再继续说下去,自己恐怕真的会在秦一隅面前流泪。
那太软弱了。
于是他站了起来,收拾了桌上的东西,打算离开,“回去吧,我室友今天不回来,你可以.....
”南乙。”
秦一隅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南乙抬头,头偏了偏,“怎么了?”
秦一隅抬起头,眼神柔软极了,里头映着溶溶的月色。他仍旧坐在原地,却朝南乙摊开双臂,有些孩子气地开口“你能不能过来,抱一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