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已经到了这样地步...
皇帝轻蹙了下眉,伸手把她搀扶起来。因为跪得太久,膝盖一时打不直,他几乎是半抱着,才让她站立稳当。()?()
可她能行动了,却也避讳他了,退后两步俯首道:“臣妇失仪,请皇上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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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是灵堂之上有所顾忌吧,她刻意和他保持距离,他心里虽有些难过,但也还是包涵了。()?()
转过身,他亲自拈了香,插进供桌上的香案里,这才对她道:“人死不能复生,请余夫人节哀。日后生计,自有朝廷抚恤,余大人在天之灵,也会宽怀的。”()?()
他气定神闲,即便在这灵堂上,面对着那个死在他旨意下的冤魂,他也不觉得有什么愧怍。本就是自寻死路,怨不得别人。也许在余崖岸看来,这是夺妻之恨,但在他眼里,又何尝不是呢。
她原本是他身边的人,徐徐图之却被人横刀夺爱,作为帝王,实在难以容忍。他知道锦衣卫无法无天,余崖岸的胆子很大,强娶也好,菩提手串也好,他看在他以往的功绩上,勉强都忍耐了。但他对她用强,实在是猪狗不如的恶行,他的好耐性也终于用完了,既然他要作死,那就让他求仁得仁吧。
解决了余崖岸,他才觉得有脸面对她。只怪自己妇人之仁,让她多吃了这些苦。她怨他吧?心里转不过弯起来像例行公事,半点温度也没有。
可他急于知道她的情况,沉吟了下道:“夫人领朕上耳房里坐坐吧,朕还有些话,想同夫人交代。”
如约说是,牵着麻衣的袖子往东边引了引,“家里都乱套了,唯恐招待不周,还请皇上见谅。”
皇帝随她进了东边的屋子里,这里挂着白布的帘幔,案上堆满宾客吊唁的祭奠用品,连空气里都是纸钱和桑麻的味道。
她比手,请他在南炕上坐,他没有挪动步子,只是低头问她:“你好不好?他伤着你了吗?”
如约知道,这府里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这是心照不宣的事,倒也不必搪塞,“皇上何必问这些,如今人都没了,他伤不伤我,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也就是人死债消,可以既往不咎了。所以死亡是最好的解药,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甚至可以连带着,让一盘死棋走活。
他舒了口气,“他付出代价了,我料这样,你也应该消气了。只是你别远着我,我特意来见你,不是为了让你对我退避三舍的。”
他丝毫没有隐瞒她的意思,这事就是他做下的,只为哄她高兴而已。
如约当然心知肚明,但她必须惊讶,惊讶过后心领神会,垂首道:“我真是罪孽深重,将来不知会落得什么下场。往后咱们也不要私下见面了,让我一心一意伺候着婆母,消除我犯下的业障吧。”
可他并不答应,“所有业障,都由我一人承担,和你没有关系。你大可不必因为他死了,就觉得对不起他,忘了他对你造下的孽。”
如约脸色发白,翕动着嘴唇道:“万岁爷手眼通天,这宅子里发生的事,想必都知道了。我自觉没脸面
对你,你又何必逼我呢。()?()”
“我没有逼你,()?()”
他望着她,语调平稳,没有一丝波澜,“我只希望你不要自苦而已。再说我根本不在意那些,认定你的时候你就是他的夫人,我从未生过不该有的奢望。但事情闹到这样地步,我只懊悔自己没有保护好你,绝不会去挑你的不是。所以你别去想那许多,我知道你不受用,你得学会遗忘,败兴的事儿不要放在心上。人生那么长,第一个遇见的,未必就是对的人,你还有机会另选,不是么?㊣[(.)]㊣?㊣*?*?㊣()?()”
她面色凝重地望着他,半晌才道:“我现在不想思量那些,万岁爷别说了。()?()”
“不说,然后你就开始回避我,长长久久不见我,是吗?”他想起之前一次又一次被她戏弄,实在是有些后怕,拽住她的腕子道,“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横竖我的名声不好,大不了现在就去见余太夫人,直接带你走。”
如约甩开了他的手,“你疯了么,这是什么时候,人还在灵堂上躺着,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他的唇角划过一丝笑意,“余指挥懂我,生生死死,何必看得那么重。”说罢重又把她带进怀里,靠在她鬓边说,“如约,你我之间终于扫清了障碍,这样不好吗?其实做锦衣卫的,没有几个能活着从这个位置上走下你,难道就不盼着他死吗?”
那阴冷的语调,像蛇一样滑进她的领口,淡淡的气音满带蛊惑的味道,仿佛要把她心里的邪念都钓出来似的。
如约自然不肯承认,“我没有盼着他死,一切都是你的主张。”
皇帝说也许吧,“横竖我就是不想让他活,尤其他对你做了那种事,我愈发要置他于死地。”
如约不说话了,纳罕地审视他。
这个人,似乎对死亡没有任何忌讳,离灵堂不过咫尺之遥,他完全不讳言,也不怕被死去的人听见。也许在他心里,余崖岸活着的时候为他所用,死了也照样翻不出他的手掌心。他是真龙天子,他百无禁忌,就算棺材里的人知道自己因何而死,也还是对他束手无策。
可她的凝视,让他有些不自在,“怎么了?不认得我了?我什么都不管,只要你高兴。他不在了,你就再也没有借口拒绝我了,对我来说是一本万利。”
不知为什么,如约总有一种惨遭算计的感觉。明明布局的是她自己,但到最后,自己反倒成了猎物,挣不出这无底的深渊了。
但愿是错觉,是的,一切只是错觉。接下来只要继续沉住气,一步一步再走得稳妥些,对付他,她甚至觉得比对付余崖岸更简单。
李镝弩和屠暮行都死了,她知道,一定是叶鸣廊借着这次机会,把知情者全都解决了。这样做不单是为保住她的秘密,也是为他自己开疆拓土,以便建立属于他自己的锦衣卫。
她不必再忧心忡忡,害怕有其他人知道她的底细,今后只要专心对付皇帝一个人足矣。能让他的江山得而复失当然是最好的,但若是不能,她就豁出一条命去弑君,不管是
下毒还是用刀。
于是她抬起手15()_[(.)]15?15+?+?15()?(),
抓紧他腰侧的衣裳()?(),
“你会不要我吗?将来遇见更好的()?(),
会将我弃之不顾吗?”
他失笑()?(),
“疯过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恐怕江山都要顾不成了。”
低下头亲了亲她的唇角,要不是碍于流言,他甚至想留下陪她到天亮,免得她孤寂地面对这灵堂。
“回去吧。”她贴在他耳边说,“往后有的是机会相见,别争这一朝一夕。”
他说好,“都听你的,只要我想见你的时候,你不会借故推脱。”
确实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害得他每次都要有意拉出来提一提,免得她老毛病又犯了。
如约讪讪道:“上回确实是陪着婆母外出,没法子进宫,你也不要总拿这个来说事儿。”
“那下回,你又要陪太夫人出门拜佛,到时候我应当怎么办呢?”
她心头顿时一趔趄,他的语调看似寻常,但她品出了隐藏的危险——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比锦衣卫指挥使容易对付得多,想让她消失,她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她不说话,看来想得有点多。他笑了笑,“我若是翻墙进来见你,你可不要嫌我不尊重。”
“有这想头儿,已经很不尊重了。”她带着怨怼,推了他一下,“回去吧,来了老半天了,回头传到婆母耳朵里,我没法子解释。”
他不以为意,“如果解释不清,就不要解释了。余家这一脉虽然只有余崖岸一个,但旁支人可不少。太夫人是聪明人,她知道顾全大局,不会有意和你过不去的。”
所以帝王就是帝王,她怎么能误会他过于温存,泯灭了嗜杀的天性。京里那些王公大臣,哪一家的生死不攥在他手上,所以即便余老夫人看破余崖岸的死,是他鸟尽弓藏,也不敢有半句怨言,因为还要保全整个家族。余崖岸身后有哀荣,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要是像对付金阁老一样,罗织罪名,推到菜市口斩首,那全家便都有罪,那些还在朝中任职的亲眷们,就该人人自危了。
这算是安慰吗?也许在皇帝眼中,她和他是一样的人吧。
也是,她想。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做出好多伤人又自伤的事来。可是很久以前,她不是这样的,她也曾经天真烂漫,心无尘埃啊。
他看她眼波流转,眼底有万千情绪闪现,并不想去探究。抬手抿了抿她鬓角的发,温声道:“我走了,你一个女孩子阳气不旺,半夜阴森得很,多叫几个人陪夜,不要独自在灵堂上,记着了?”
她点点头,“记着了,你放心。”
携手走到耳房门前,自发又松开了。皇帝提起曳撒迈出去,临走吩咐:“让汪轸留下,帮着打点,有什么事也好即刻回禀御前。忠勇公的丧仪,一切照着公侯的规制行事,出殡的时候赏锦衣卫抬棺,不许怠慢,也不许含糊。”
康尔寿听令道是,一面给汪轸使眼色,自己虾着腰开路,把皇帝引出了余家大门。
这回是光明正大地吊唁,大门外站着护卫的缇骑,叶鸣廊在车旁静待,见圣驾出门,忙
上前接应。待皇帝落了座儿,方才抬手一击掌,驱动御辇向西华门方向行进。()?()
这一路都是静悄悄的,深夜出行,路上基本没了行人,就算有,也早早被清了道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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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鸣廊策马随行,微转眼眸,拿余光瞥了瞥御辇敞开的窗。()?()
皇帝肃容坐在里头,侧脸看上去不可侵犯。他有天生的威仪,早年朝中有个八十岁还未退隐的太师,看见他便惊叹,说观之俨然,可惜不是长子,否则前途不可限量。后来那不是长子的缺陷被他弥补了,立嫡立长的老条例,到这里也算是破除了。()?()
只不过他一向对情事不怎么看重,如今为了许家那个姑娘,一头扎进去出不来了,这事儿着实让叶鸣廊自危。
世上有多少隐情,是能真正瞒过他的?皇帝可以忍受你偶尔的出格,但不能忍受你的欺瞒和不忠。如果自己像余崖岸一样自大,那么下一个躺在灵堂里的人,就该是自己了。
迟迟收回余光,叶鸣廊抿紧唇,心里打定了主张。等车辇行至西华门上,趋身迎皇帝下辇,复又低低道了句:“皇上,臣有事回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