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死
张别知已经不如以前那般好糊弄了 , 萧融问他有没有记住那些特征 ,
他点点头 , 表示自己已经记下了 , 然后他才慢吞吞地问 : “ 容 …...? 但是萧先生你的名字不是融化的融吗 7“
萧融一脸镇定地说道 :“ 不错 , 但我当年出门在外 、 行走江湖 , 我太过才华横溢了 , 担心萧家的人会找上门来 , 于是我假做了一个名字与身份 , 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 我家里人也都不知晓 。 后来新安出了疫病 , 我便离开了那里 , 那时候乱哄哄的 , 玉佩便遗失了 , 怕是被人捡走 , 当成那些病人的遗物了 “
张别知恍然大悟 , 见他信了 , 萧融连忙趁热打铁 :“ 此事我本愚深埋心底 , 毕竟在外那些年 …... 人人都有不得已的时候 , 但我相信你 , 你和你姐夫不同 , 你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 , 对吧 7“
萧融说得模糊 , 但张别知已经脑补了很多 , 想到萧融一个病秧子是怎么独自讨生活的 , 张别知满脸同情地看着他 : “ 放心吧 , 萧先生 , 我可不是漏勺 1
萧融 : “......“
是 , 你们家有一个漏勺就足够了 。
有了任务 , 第二天张别知就高高兴兴地出发了 , 结果刚上船就吐了个昏天黑地 。
想去新安 , 无论如何都要过几条河 , 终于到了新安郡 , 张别知这个外来户一下子就发现了新安与过去的不同 。
过去的新安那叫一个热闸 , 走哪都是穿着士人服的人 , 虽然没有金陵繁华 , 可它的书卷气是金陵都比不上的 , 道路两旁也全都是叫卖的小贩 , 那些新鲜的果子看着就让人口齿生津 。
现在全都没有了 , 土人没有了 , 小贩也没有了 , 家家户户都紧闭大门 , 街上萧意地要命 , 张别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 但来都来了 , 他总不能刚进城就回去 。
找了一家容栈住下 , 张别知想了想 , 先写了两封信出去 , 一封给王新用 , 一封给地法曾 , 这俩人都在南雍腹地当中 , 一个地毯式地搜索夏口 , 想要得到更多关于教主陈建成的消息 , 另一个则到了东阳 , 东阳王贺庭之当然不能避而不见 , 毕竟在南雍这些人里 , 贺庭之算是跟镇北军相处最好的一个了 , 他跟屈云灭和萧融都说得上话 , 也从没有撕破脸过 。
人家要搜查清风教这个毒瘤 , 他自然要全力配合 。
张别知就是告诉他们一声 , 自己也来了这里 , 因为他总觉得新安这个
环境不太对劲 , 所以先以防万一一下 。
写完信 , 把信送出去 , 张别知就按照萧融给的线索找过去了 , 才一年多以前的事 , 所以还算是比较好找 , 打听几个人 , 找到当初那个管事 , 一场瘟疫夺走了新安好几万人的性命 , 管事也不记得萧容是哪个 , 他对萧佚印象更深 , 但来的人是张别知 , 所以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
萧融以为所有的遗物都被这个管事私吞了 , 但管事哪有这么大的本事啊 , 一堆遗物也值不少钱呢 , 是全城的官兵 、 还有街上的无赖混混们一起瓜分了这些遗物 。
这可就是一个大工程了 , 张别知到处跑 , 跑了两三天 , 威逼利诱之下拿到了变卖的铺面名单 , 结果这些铺面如今开着的还不到两成 。
张别知
叹了口气 , 他只能认命地继续查 , 先把开着的查一遍 , 然后再去那些没开张的掌柜家里找人 , 就这么一家一家的查 , 吓哭了好几十个人 , 他才终于找到了这个玉佩的去处 。
圣德六年三月十八 , 卖出 。
张别知拿着账本的手都在抖 , 举着账本 , 他都快把这页纸忠到这个掌柜脸上了 :“ 卖出 ? ! 你卖给谁了 ? ! 为什么别的条目之下都有顾客的名讳 ,
偏偏就这条没有啊 ! 后面还画了个圈 , 这是什么意思 , 是不是你贪赃枉法 ,
自己偷偷昧下来了 ! ! 1 “
掌栀 : …
冢枉啊 !
他就是个小本买卖 , 自家的生意 , 自己偷自己的东西做什么 ? 正因为他家一点背景都没有 , 所以才是这条街上第一家就关张歇业的啊 !
但他对张别知说的这个玉佩有点印象 , 成色不好 , 卖不了几个铬 , 还是他们本地混混送过来的 , 他想低价收都不行 , 那混混给了他一堆破烂 , 就
这个玉佩算是稍微值一点 , 然而它上面有字 , 还是人的名字 , 稍微想想就知道这些破烂究竟来自何处 , 掌柜心烦 , 看都不想看它们 , 就交给伙计去卖了 。
不卖也不行 , 毕竟花了钱呢 。
至于这玉佩什么时候卖出去的 , 他更是毫不知情 , 他只能哆哆嘛嗪指着那个圈说 :“ 那 、 那是非银两交易的意思 , 我家是小店面 , 规矩没那么多 ,
有顾客不想捧钱 , 用别的东西买 , 只 、 只要价格适当 , 我们也就卖了 。 “
张别知觉得自己要疯 : “ 怎么说你都有理是吧 !1 “
掌柜觉得自己要哭 , 他本来就有理啊 !
好在接下来张别知冷静了一点 , 他问掌柜这玉佩到底卖给谁了 , 但掌柜不知道 , 是伙计卖的 , 张别知又问他伙计呢 , 掌柜说逃了 , 此时可能已经到交州逸螃蟹 、 挖生蚝了 。
张别知
他木着脸 , 在心里算他要是去一赵交州需要多少时日 。
也不算太远 , 就是等他再回来的时候 , 大王大概已经改朝换代了 。
而且找到了伙计也没完 , 下一步是找买主 , 那买主又去哪了 ? ? 怕不是跑马儿敢养牦牛去了 。
到这种程度 , 线索差不多就是断了 , 张别知垂头丧气地回去 , 觉得自己只能无功而返了 , 但他不知道 , 其实他还能更倒霉一点 。
因为新安民变了 。
没有真正家底雄厚的人站出来领导百姓 , 但农夫当中也会有天生具有
领导力的人 , 尤其是那些住在文化之都 , 天天扫包 、 顺便就学了许多知识的 、 认字的农夫 。
前几日的风声鹤唐 , 便是因为这些人到处招揽 , 当地人都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 , 于是纷纷躲避 , 新安的官员们更是如同没头的苔蝇 , 说来好笑 ,
这帮人起义还是从镇北军这里得到的灵感 ,《 裹尸还 》 的书和剧目都在新安同步出现 , 士人去看是一番感受 , 百姓去看又是一番感受 , 而那些心里藏着事的人看了 , 那就不是感受了 , 而是感到了使命的号召 。
农民起义这个事 , 没经历过的人当然可以轻飘飘说一句这是义举 , 问题是无组织无纪律的农民起义第一步 , 都是烧杀抢掠 , 先抢一波 , 补充了武器和粮草之后 , 再来一个有能力的主事人 , 他们才能慢慢向正规军转变 。 有良心的人大约会去抢官府 , 没良心的那就是见人便抢 , 多数起义者心里都没有太伟大的理想 , 他们抱着破罐破摔的想法 , 认为自己很快就会死 , 既然都活不下去了 , 那还要良心做什么呢 ?
流民冲城也是如此 , 正是在这些例子的对比下 , 才显出了镇北军的难能可贵 , 他们是一群想要找到新家园 、 想要继续好好生活的流民 , 他们有强大的主事人 , 从未伤害过无辜的百姓 , 同样因为这一点 , 越来越多的人们加入镇北军 。 相辅相成之下 , 镇北军是唯一一个遭受了无数次冲击 、 却还能延续下来的势力 , 因为他们不忘初心 , 所以他们强大 , 因为他们强大 , 所以他们可以继续保持本心 。
屈家三父子 , 老实说屈云灭是最不适合当皇帝的那一个 , 他爹适合 ,
他哥也适合 , 就他自己不行 , 结果命运只把他推到了前方 , 却残忍地抹掉了那两个人的痕迹 。 他有时候能保持住父亲和兄长的优良传统 , 有时候就保持不了 , 而他这个性格一辈子都无法更改 , 若只有他自己 , 哪怕已经到了这个时候 , 萧融都认为他不称帝便是天理难容了 , 但让他自己来的话 , 估计还是会将一把好牌打得稀烂 。
所以他不能一个人 , 他必须要有帮手 , 这个帮手也不止是萧融而已 ,
是弥景 、 是宋钰 、 是虞绍燮 、 虞绍承 、 地法曾等等等等 。
嘲 , 暂时还不包括张别知 , 以张别知目前展现出来的能力 , 说一句比
较无情的评价 , 似乎有他没他都一样 。
但这只是从表面来看 , 实际上众人之间的联结十分玄妙 , 以屈云灭的角度 , 张别知毫无用处 , 若从另一个角度来看 , 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 。
张别知这次出来就带了六个人 , 萧融让他多带 , 但他担心带的人多了不好进城 , 所以只挑了六个身手不错的 。 可就算他们都是骁勇善战的精英 ,
七个人怎么可能敌得过一万多人 , 因此民变之后 , 他们七个几乎是抱头鼠窟 , 一路都在逃命 , 偏偏他们为了调查此事来到了主城内部 , 而这也是起义军的目标 。
张别知都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了 , 可恨他连写遗书的时间都没有 , 往后他也报答不了姐姐和姐夫了 , 娶不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绝世美人了 , 都说龟兹王女如同天仙下凡 , 可他这辈子唯一见过最接近天仙的 , 居然是个男人 !
鸣呜鸦 , 好遗憾啊 !
张别知他们被起义军包围起来 , 他听到外面的人在独狞地喊放火 , 而就在张别知已经彻底绝望的时候 , 他发现天仙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