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在温禾安皱眉深思的关头,林十鸢又发来一条消息:【最近花重金来找珍宝阁查禁术的,不止你一个。禁术牵扯太大,都是珍宝阁惹不起的势力,我回绝了,没接。】


 难得有林十鸢不敢赚的钱。


 温禾安抓着四方镜的手指用上了点力,她猜到了某件事,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屏住呼吸,非要得到某样回答:【谁。】


 【九洞十窟,李逾。】


 温禾安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半晌,弯腰想把滑落下去的毯子勾起来,腰弯到一半,窗外有阵夜风吹进来,她不由眨了下眼,慢慢吐出一口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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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屿然推开房门前,商淮还跟在身后,停下脚步,忧心忡忡地揉着眉,压低声音


 问:“……这事能解决吗,九州防线不会在这时候出问题吧。”


 “不会。”陆屿然回他,臂弯里堆着十几道文书,声音落地时给人种一锤定音的清冽之意:“从前如何今后还是如何,这件事我来处理。”


 商淮一颗心落地,抚着昏涨涨的头下楼睡觉去了。


 门没关,留了条缝,随意一推就开了,屋内敞亮,夜风习习,那面珠帘被吹得晃动,交织出错落有致的碰撞之声。


 陆屿然先将手里的竹简与特制文书放到案桌上,随后视线在屋里瞥过,找人。


 最后在壁柜的对面,窗下的贵妃小榻上看到了人。温禾安给自己垫了个枕头,搭着条素色的毯子,笑吟吟地看过来,她憋着气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气息也都收起来了,很明显是故意要他先挑开珠帘,又绕过屏风,拨动垂下的床帐,最后找到这里。


 陆屿然走过来。


 她仰着头,眉眼慢慢弯起来,四目对视时,你当真能看到她两瓣瞳仁中有水一样的波纹无声流动起来,又漂亮,又直白,给人种眼中唯你一人的专注璀然之感。


 不知道的。


 还以为她才是被撂下四五天不闻不问的那个。


 “我看出来了。”温禾安看着他,唇瓣微动,带着点笑意:“帝嗣果真日理万机。”


 陆屿然靠在榻边,不听这话还好,一听,他不由垂眼,颔首,不冷不淡地扯动了下嘴角,道:“嗯。日理万机的是我,一连几天不见人影的也是我。”


 是那种霜雪之下带点不开心,有一点刺人的语调。


 比从前还要明显一些。


 温禾安笑起来温柔得看不出一点脾气,也能将别人的脾气抽出去,她不接那句话,转而问:“你这几天有感觉好点吗?我问过罗青山了,他说如果可以,还是不要太劳累。”


 话语中不难听出关心的意味。


 陆屿然静了静,唇角微抿,压了压这几天里冒出来的情绪,说:“今天不行,临时有事,要连夜处理。”


 “你怎么样?”


 他弯下腰,手指抵在她脸颊上那道描着花纹的半边面具上,皱眉问:“还疼不疼?”


 温禾安仰着下巴,很是配合地任由他将面具揭下,感受他倏然靠近的气息,她这种时候很是安静,睫毛纤长,眼睛也不眨。视线中是他冷而薄的眼皮,其实仔细一看,就能看出不太愉悦的弧度。


 她慢慢说:“没事了。”


 陆屿然又站了会,算了下书案上堆着的事件,声音微低:“累了就去床上睡会,我还要几个时辰。”


 温禾安嗯了声,跟在他背后起身,他去书桌前,她则掀开床幔倒了下去,身体接触到柔软被褥时先下意识裹着滚了半圈,将四方镜撂在床边。


 片刻后,她从床幔中无声无息探出脑袋,见灯烛下,陆屿然脊背挺直,已经开始执笔,蘸墨,字迹跃然而下,于是无声无息趿鞋,下榻,从屋里的圆桌边摆得整齐的椅子中抽出一把,放在他身边。


 陆屿然从竹简细密的字迹中抬眼,下意识问了句:“怎么了?”


 温禾安坐在他身边,手肘交叠着放在书案的边角上,她紧挨着他,但不看他跟前那些纸张,玉简,只看他,说:“我陪你。”


 陆屿然不由侧首看她。


 她长发散在肩后,现在随着动作散漫地拥到跟前来,乌色很重,肤色又极白,微微趴着,左侧脸颊面向他,透着一点罕见的懒意,但……姿态太亲密了,有种毫无秘密,袒露所有底细的信赖。


 比之前,比任何时候,好像都要来得更为亲昵。


 陆屿然与她对视两眼,只是两个呼吸间,这几天里积起的郁气被摧去小半。


 他不动声色撇开视线,四周锋利逼人的气质慢吞吞软下尖锐棱角。


 一时之间,书案上好似只剩竹简摊开,卷起和两人浅淡的呼吸声,陆屿然用了好一会才能沉下心,看了没两卷,手里的笔才下去一个字,她便扯了下他的衣袖。


 她喊他:“陆屿然。”


 “嗯?”他音色天然淡,回她时却不显得冷。


 “林十鸢那边想找你拿道腰牌。”温禾安将四方镜也贴上桌边,无声无息间又占了他一点地方,嘴唇微启:“她还说了点禁术相关的消息,跟徐家有关,我最近不是一直在查嘛。”


 陆屿然这时候又还算好说话,身上的刺还在,但软得也差不多了,他一心两用,在竹简上又落下两个字:“让珍宝阁的人来拿。”


 得到应允,温禾安低头回了那边几个字,林十鸢心满意足,很快回了她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