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7 章 你们并不想离开教廷?
南陆天气潮湿炎热,常见毒雾瘴气,靠近沼泽的位置更是迷瘴重重,即便勇者换代祭坛位于一片开阔的山谷凹陷处,也仍旧被一片浓郁的白雾所笼罩。
南陆有雾稀松平常,但这片雾气有些不同寻常。
圣子诺亚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洁白的靴跟将好似丝丝缕缕牛奶般的雾气冲散一瞬,随即再被它重新凝聚,连成柔韧的纱雾。
诡异的是,雾气浓重,空气中却并不潮湿,反而隐隐有些干爽,好似弥漫整片空间的白纱状气体是什么区别于自然现象的东西,有意识一般在缓慢流动,将教廷的整班人马都围绕其中,随后越来越浓,越来越重。
——这不是雾。
在意识到这件事情之后,圣子诺亚只觉得指尖冰凉,手掌和舌根都麻木到好似中了盗贼的麻痹毒素,嘴唇颤抖着,心脏不受控制开始剧烈跳动,连面色都开始隐隐发白。
——这是卡里安的魔力。
“踏踏”的声音稳定持续响起,身披洁白斗篷的人影不紧不慢从浓雾中露面,稻草金的发色,英俊的面孔,下颚带着已然从少年蜕变为青年的成年人显眼棱角,唇角没有勾起,只是平静拉成一条直线的弧度。
天蓝的双瞳仍旧平视前方,好似与平时并无区别,但倘若仔细观察,会发现视线并非毫无落点,而是缜密又有计划性地扫视着,目光从教廷这支队伍的所有人身上都掠过,最后停留在了位于最前方银色长发的圣子诺亚身上。
在一片乳白色的纱状光明魔力中,缠绕在银白圣剑上的黑气宛如牛奶中的一点墨水,格外显眼。
“卡里安大人。”
在圣子露出慌乱的神色之前,他身后一名未发现任何不对的主教上前,带着些微的恭敬与更多的命令,顺理成章开口:
“您的换代已经完成,现在可与我们一同处理掉塔金城追来的兽人,随即我们将返回中陆,教皇大人已经等待您很久——”
“——很久了。”
主教的话尚且没有说完,就被一声略带喑哑的年轻声线打断,说话的人好似很久没有开口一般,即便音色仍旧能听出低调又沉稳的高贵和缓,其中却莫名掺杂了一丝没来由的危险。
银白圣剑的剑尖拖在地上,划出刺耳的“滋啦”声。
“我已经等很久了。”
卡里安语气平缓,脚步却不曾放缓,仍旧稳速向着教廷的队伍接近。
“……”
主教顿时愣住,下意识看向面色苍白的圣子诺亚:
“圣子大人,您给卡里安大人下达了命令吗?”
没等圣子诺亚开口,略带嘶哑的声音便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单纯的疑惑,尾调沉稳地问道。
“诺亚,你已经成为圣子了吗?”
主教顿时面色骤变。
圣子诺亚仍旧僵硬在原地,像是连动都动不了,只有冰凉无血色的指尖下意识弹动了一下,分明在联赛的赛场上可以提着牧师杖将光明魔法用出极高的杀伤力,此刻却好似连手指都无法动弹一般,喉咙紧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中充斥的情绪是浓郁的惶恐。
“亚伦在哪儿?”
卡里安四处张望了一下,像是和刚刚仅仅用目光扫视的态度相同,继续平静问道。
“……殿、殿下。”
圣子身侧的圣骑士条件反射一般站直身子,诚惶诚恐将战靴并拢,鞋跟磕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随即他迅速将头盔摘了下来,托在怀里,露出被头盔边沿压得略有些杂乱的银色短发,有汗水顺着发际线向额角流去,也不知道究竟是头盔里太过闷热,还是出于紧张的冷汗。
“我,我在这里。”
浅淡的蓝瞳顺着看过去,从头到脚将身形高大的圣骑士打量个遍,卡里安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在距离两人几米处站定,似乎陷入了思索。
半晌,他才定定开口。
“亚伦,你现在多大?”
“十九岁,殿下。”
圣骑士诚惶诚恐回复,像是本能一般,连并未被询问到的情况都竹筒倒豆子一样一一说了出来:
“您上一次清醒是在半年前,二皇子殿下最后一次与我们联络是在一年前,如今勇者换代的传承已经结束,您已经是新任勇者了。”
“你如今十九岁了。”
卡里安自言自语道。
“我的记忆中,好像昨天才见到你三年前的样子。”
“……”
话音落下,他又好似记起了什么,喃喃起来:
“勇者……没错,我已经成为了勇者——”
然而,刚说到这,话音到此突然一窒。
在他人紧张的注视下,卡里安的声音重新平缓沉稳起来。
“既然如此,就该离开教廷了。”
在主教骤然变色的背景下,卡里安提着剑,缓缓看向了身形僵硬的圣子与圣骑士,好似什么都没发现一般,泰然自若说道:
“勇者换代的成功意味着魔族复苏,在魔族大军开始在大陆上肆虐之前,要找到我的‘贤者’……与我一同出发吧,诺亚和亚伦。”
“……”
“为什么这副表情,诺亚。”
卡里安手中提着的圣剑仍未归鞘,好似随时在准备一场阔别已久的战斗,他的声音平缓,分明是疑问的句子,用的却是陈述的音调。
“——还是说,你们并不想离开教廷?”
——
离开北陆的行程其实并不算顺利。
主要的黑锅都应该扣在亡灵骨龙“哈士奇”身上,因为这家伙庞大的体型,又无法装进空间装备,所以空间传送卷轴对它而言完全无用,一行人不得不采取颇为原始的方式行进。
不过好在亡灵骨龙可以当做坐骑来使用,只要避开北陆的城池上空所在,于高空飞行,也不会被发现一头亡灵骨龙被从古战场遗迹中偷渡出来,避免了一定程度上的麻烦。
而除此之外,血族亲王阿斯莫德在将菲涅厄斯曾经的披风交于林恩后,便自称要去制造几个血侍打打牙祭,理由是他曾经的血侍如今估计已经死了,林恩又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香甜的血液透过血管和皮肤,诱惑得他完全忍耐不住饥饿。
林恩:“……”
为什么要说得他就像一块蛋糕一样,他的血很符合血族的胃口吗?
但是曾经在打联赛的时候,南陆的血族队员并没有对他表现过这种倾向……难不成这位血族亲王因为饿太久,已经荤素不忌了?
“爱撑场面的家伙而已。”
菲涅尔则是嗤了一声,语气中却罕见听不出什么嘲讽。
“用这个理由逃跑,估计是找个角落去偷偷哭了。”
林恩抬头看了看菲涅尔,又转头看了眼阿斯莫德消失的方向,往复几次,目光也隐隐微妙起来。
就算能感觉到阿斯莫德和菲涅厄斯曾经或许关系很好,但也完全看不出血族亲王是会背地里偷偷抹眼泪的类型啊……
而只留下了这么一个理由,血族亲王之后就再没露过面。
离开这栋洋房之前,菲涅尔还叫林恩把他之前躺过那口棺材给装走,理由是血族亲王的棺材很有用处,而阿斯莫德恰好有“两张床”,对待血族亲王显然格外随意的菲涅尔毫不客气,林恩猜测,如果菲涅尔对人类所需要的东西再多知晓一点儿,说不定会建议他把这栋洋房搬空。
在这个过程中,血族亲王都没出现过,甚至一直到他们离开,阿斯莫德都没有再次出现。
一行人一直向南,绕过塔莉亚城,一直接近了北陆与中陆的边界。
与这座城渊源最深的伊戈斯拉夫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庄严高耸的城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眼下的黑色纹路,接着就再也没回过头。
……
中陆北陆的边界处是一位伯爵的领地。
大概是延续了过去的习惯,靠近边界的领地都肩负着御敌的重担,文图斯家作为边境领地位列侯爵,北陆这里大概考虑到算不得边境,只能算得上两块陆地分割的“边界”,所以也只是一块占地面积并不大的小城,由一位伯爵统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