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兮娘 作品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我……”赵三郎喏喏无言,垂头丧气。



    等赵长风离开,赵三郎才嘀咕道:“可赵白鱼也没错啊。错的不是公主和爹——唔!”赶紧住嘴,呸呸两声:“为人子女,怎可妄议长辈?”



    行至花园中庭,赵三郎忍不住抱怨:“大哥最固执了……”



    “谁固执?”



    一道柔和的女声响起,赵三郎吓得转身,见是谢氏才拍着心口说:“娘,你吓到我了。”



    “不做亏心事,如何怕人吓?”谢氏说:“又和大郎闹别扭?”



    “没有。”赵三郎有着这年纪不希望兄弟矛盾展现在父母面前的扭捏,当下反问:“这么晚了,娘怎么不睡?”



    谢氏:“你们兄弟几个未归,娘如何安心入睡?”



    赵三郎知道谢氏主要担心四郎,搀着谢氏的胳膊边聊闲话边朝赵钰铮的院门走去。



    谢氏:“行了,不用陪我,你自己回房吧。”



    赵三郎喜笑颜开:“知道啦。”蓦地想起赵白鱼,犹豫再三小声说道:“娘,今天也是五郎的加冠礼。”



    谢氏笑容一顿,语气淡淡地回应:“三月三是吉日,多的是人选这天做加冠日,倒是寻常。”



    见谢氏表情平静,赵三郎哦了声就犹疑不定地回自个儿院落了。



    谢氏只带了一个嬷嬷,悄无声息来到赵钰铮的院落,见家仆们又被赶到屋外。



    尤其奶大赵钰铮的奶娘满脸心疼,看到谢氏来了便匆匆福身,焦急说道:“夫人您可来了!四郎从外面回来便神色郁郁,将我们都赶出来,自个儿躲在屋里一言不发,也不喝药,急死嬷嬷我了呀!”



    谢氏对此很有经验:“你们都留在外面。”



    说完就进屋里去,来到内室坐在床头。



    “出去!”



    谢氏望着将自己裹在被子里的赵钰铮,温声细语地问:“娘也得出去?”



    赵钰铮猛地掀开被子坐起身,看着谢氏,陡然耷拉肩膀,而谢氏看他眼圈红红,鼻子也有点红,不禁皱眉,神色也冷了下来:“可是在外头受气?”



    赵钰铮摇头,抿紧唇不语。



    谢氏试探性地问:“是在外头遇到五郎?”



    赵钰铮默认。



    谢氏了然:“发生了不愉快?是什么?四郎告诉娘好不好?”



    赵钰铮咬着牙,握紧拳头:“娘,我做错一件事,现在后悔了怎么办?”



    谢氏:“对你来说重要吗?抛得下吗?抛不下的话,能不能尽力补救?补救后,你的心会好受一些吗?”



    赵钰铮的额头轻轻触碰着谢氏温暖的掌心,泫然欲泣,低声呢喃:“抛不下,我找了他好久。如果尽力补救能要回来的话,我的心就会好受许多。”



    谢氏听着不太对,这是人?四郎心里有人了?



    “如果不补救呢?就此放下呢?”



    “我会心痛死,后悔死。”



    谢氏轻抚赵钰铮的动作一僵,顿生一丝不愉,眉头也不自觉皱起,四郎自小体弱多病,常于生死边缘游走,一向表现出积极、豁达的心态,怎么突然张口闭口都是‘死’?



    不过一个人,值得他这般执迷?



    谢氏循循善诱:“可以把你做错的事告诉娘吗?娘帮你分析分析,或许能为你出些挽救的主意。”



    赵钰铮在谢氏温柔的怀抱里完全放松,给予信任,失神地说:“我一直在找他,但我不知道他和他是同一个人,原来他曾经和我有过那么深的缘分,我们本来可以缔结姻缘……”



    谢氏的表情彻底僵住,眼睛瞪到最大,死死盯着虚空一点,握着赵钰铮肩膀的手不自觉下死力地扣住,直到她听见赵钰铮的痛呼才回神,迅速恢复温柔的表情。



    “娘?”赵钰铮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谢氏将赵钰铮鬓边的头发捋到耳朵后,仔仔细细地看他:“娘的四郎长大了,也是识得情爱与忧愁滋味的俊秀少年郎了。只是娘心疼,四郎长大了,羽翼将丰,娘心里感慨万千——但是赵家家训是人以德行正身,而门风清正,你是爹娘最疼爱的孩子,莫辱了清正的德行,做出横刀夺爱的事。”



    赵钰铮脸色唰地惨白,眼神有些闪躲,不敢注视谢氏,手指不自觉抠着被子,面有犹豫之色闪过:“我、我明白的。”



    得到了保证,谢氏却笑不出来,简单几句安抚赵钰铮喝完药,盯着他安心熟睡才沉默不语地离开。



    脚步匆匆,提着灯笼的嬷嬷甚至得小跑才跟得上,“夫人慢些,小心脚下——”



    谢氏突然刹住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好在嬷嬷眼疾手快扑过去才不至于叫谢氏直接扑倒在地。



    嬷嬷好一阵心惊肉跳,扶稳谢氏到旁边的石凳坐下,拿灯笼一照,瞧见谢氏眼神发直,脸色难看得吓人,莫名透露出几分凄然的恐怖之色,不由骇得连忙拍胸口。



    “夫人……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谢氏回过神来,直勾勾盯着嬷嬷,目光尤为瘆人。



    嬷嬷胆颤心惊:“夫人您是、是魇着了?”



    谢氏缓缓移动视线,盯着手指尖出神:“……不该如此。”



    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和她一样深受偏执之人横刀夺爱的迫害,险些丧命,病魔缠身,二十年来梦魇如影随形,饱受痛苦的孩子,怎么会明知故犯,竟也想横刀夺爱?竟也那般偏执?



    不应如此。



    怎能如此?



    嬷嬷急得不行:“什么不该如此?夫人您怎么了?您别吓我呀!我、我这就叫大夫去!”



    “我没事。”谢氏目光一扫,嬷嬷就定住了。



    谢氏脸色恢复红润,平静地凝望夜色,突发奇想询问:“你说四郎哪点肖似老爷?”



    “相貌吗?”嬷嬷不知话题怎么跳到这,还是认真回答:“鼻子、眉毛和嘴唇都和老爷一样,都是悬胆鼻、剑眉,还有唇珠,也和老爷一样俊美秾丽——呃。”



    她讪讪不已,反应过来‘秾丽’不能形容男人。



    谢氏:“嬷嬷也觉得四郎长得过于秀气?”



    说秀气还算客气,也不知道怎么长的,四郎样貌最是明艳,穿着大红色长袍时,时常让人误认成扮男装的俏女娃。



    只不过谢氏和赵伯雍年轻时同样是容色冠京华的人,而赵四郎相貌偏向于赵伯雍,但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嬷嬷:“待四郎成家立业,稳重些或许能脱掉稚气。”



    谢氏:“嬷嬷觉得四郎的眼睛像什么?”



    “这……不是和老爷一样的凤眼吗?剑眉凤眼,俊秀无双。”



    “是凤眼吗?一样吗?”



    为什么刚才询问哪里相像的时候,嬷嬷会排除掉眼睛?



    嬷嬷忧虑不已:“夫人,您到底怎么了?”



    谢氏摇摇头:“许是我想多了,是我想多了。”愣怔好半晌,突然强调一句:“定是我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