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兰之华 作品

第162章 新岁日常【1】

    因参宴的都是隋国公卿和重臣,江蕴没有出席。

    隋衡倒是没想到这一点,道∶"都是孤考虑不周,你放心,明日,孤绝对把那小东西哄得开开心心。"

    雪还在下,且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外面不时传来炮竹声,隋衡把氅衣捡起来,给江蕴裹上。

    江蕴则伸手将温好的两小壶酒取过来,一壶递给隋衡,一壶自己拿着。

    两只精致小巧、外观几乎一模一样的青色小壶,只不过一个盛的是烈酒,一个盛的是梅子酒。烫过的酒壶,就能当汤婆子,暖手用,也可时不时喝上两口。隋衡这阵子一直跟着江蕴喝药酒,好不让小情人独自一人承受孕期辛苦,见今日壶中是烈酒,道∶"怎么给我换了?"

    江蕴道∶ "今日除夕,允许你破例。"

    "那怎么成。"

    隋衡坚持将烈酒倒掉,从江蕴那里分了半壶药酒。

    像隋衡这样打小喝烈酒长大、连果酒都不沾的江北太子,一军统帅,素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能做到这一点,实在不易。

    也亏得在军中磨炼出的坚毅心志。

    江蕴不由托腮,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家伙。

    隋衡把酒壶伸过去∶"咱们也碰一个。"

    江蕴故意避开,不让他得逞。

    隋衡幽幽感叹∶"真是小气啊小气。"

    等隋衡支着条大长腿,对着室外漫天落雪,扬眉而笑,自己拎起酒壶准备往口中灌时,江蕴忽又伸手过来,将手中青玉酒壶往隋衡手中酒壶上轻轻碰了下,道∶"愿年年岁岁,皆如今夕。"

    隋衡转过头,江蕴已经笑着举起酒壶,自己喝了一小口酒。

    雪光与烛光交织映照下,他眉目清绝,秀雅出尘,羽睫纤长如蝶翼震颤,这般悠然含笑、展袖而饮时,姿容风骨,根本不足以用语言来形容。

    隋衡颇有触动,手霸道伸过去,轻轻碰了下江蕴手里的酒壶,亦郑重道∶"愿年年岁岁,皆如今夕"

    江国王宫里,同样张灯结彩,挂满桃符,处处洋溢着新年气息。

    紫微宫内,江帝依旧一袭白袍,乌发披散,坐在棋盘后,自己给自己下棋。

    柳公躬身进来,将新煎好的药汤搁下,低声道∶"陛下,楚王正在宫外,等着给侍奉汤药呢。

    江帝面无表情道∶"让他回去。"

    柳公没动.道; "听楚干的意思,是想和陛下一道守夜呢。

    毕章除了去岁陛下心疾发作,往常除夕,都是楚王过来紫微宫,陪着陛下一道守夜。

    江帝正夹着白子的手顿了下,似想到了什么,默了默,丢了手中棋子,起身来到了窗边。

    江南亦是大雪纷飞的除夕夜,且今年的雪,格外大。

    柳公趋步跟在后头,见江帝负手立在窗前,凝望着外面的大雪,一动不动,便笑道;"瑞雪兆丰年,看来,明年是个好年头。"

    江帝沉默着,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忽问∶"北边的驿使,还没有过来么?"

    柳公一愣,忙道∶"大雪封路,老奴听说,不少驿使都滞留在了半途……殿下远在江北,恐怕要更久一些。"

    江帝神色并无多少变化。

    他知道,就算驿使真的准时到了,此刻摆在他御案上的东西,也多半会是一封措辞完美、符合规矩、无可挑剔的新年贺表。

    江帝转过身,径自去了里面的书阁。

    那是帝王私人书阁,里面摆放的都是江帝惯常翻阅的书籍和一些被封存下来的陈年奏章、轶卷。柳公见江帝一手握着烛火,在书架间快速翻找着什么,忙问∶"陛下找寻何物?"

    江帝手上不停,道∶"朕记得,太子小时候,给朕写过很多生辰贺表,节日贺表,每一份都很长,朕想把它们找出来。"

    他记得,那些贺表上,是写了很多情真意切的话的,比的如,愿父皇身体康健,比如,闻父皇犯头疾,儿臣近来翻阅古籍,偶获偏方,询太医院,可用。笔迹虽诱着稚嫩,―字一句,却都是发自肺腑,孺慕之情跃然纸上。

    可惜,那时候他心态偏执扭曲,对那些话视而不见。

    江帝动作太急,不少书籍都掉落在地,江帝浑然不觉,依旧在翻找。柳公鼻腔莫名一酸,道∶"陛下若实在思念殿下,待明年新都建成,可亲自去瞧一瞧。"

    "听说新都很是壮观呢。"

    江帝动作顿了下,好一会儿,道∶ "你说得对,朕应该去看看的。

    "但在此之前,朕要找到那些贺表。"

    江帝动作缓下来,神色回归冷静。

    蜡油滴落到他手掌之上,他都浑然未觉。

    柳公忙接过火烛,道∶"老奴陪着陛下一道找。"

    而此刻的暮云关,则灯火通明,冰封的黄河河面上,更是挂满明灯,亮若白昼。这阖家团圆之日,无数工匠正背负工具,在冰面上灵活的往来穿梭。

    范周、云怀和洛国国君洛长卿一道,站在南岸,举目远望。自从隋都拜会江蕴,接到筑建黄河大桥的任务,洛长卿就马不停蹄的赶到暮云关,在范周等关中谋士和守将的协助下,测量架桥所需各类数据。

    这个年代,想要建造这样一座大桥并不容易,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都是不可计量的。但收益也是肉眼可估量的。

    黄河水流湍急,自古以来,皆有天堑之称,江南江北对峙多年,流血纷争不断,一直处于两虎相斗,谁也干不掉谁的状态,难以形成统一局面,也因为这条天堑的存在。遇到汛期时,经常发生翻船事件,货物丢失、百姓被卷进江水之类的事,更是屡见不鲜。

    一旦这条连接南北的通道建成,,江南江北的商人与货物,即使不走水运,也能畅通无阻的、以更快的速度来往南北之间。普通百姓、游学学子,只需凭身份文牒和路引就能行坦途一般,乘车去到对岸,南北将实现真正的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