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来袭 作品

第23章 第 23 章

 得亏王捕头怕她跟着出来搜寻遇到危险,让底下衙役给她拿了一套捕快的兵器。


 捕快的配置其实也就一把刀和一卷绳索。


 刀用来防身,绳索用来绑犯人。


 衙门的刀她用着还没自己的杀猪刀用着顺手,又不好拂了王捕头的好意,这才拿了一卷绳索。


 谢征默了一息,明明是性命攸关的时刻,但似乎只要她一说话,紧张的气氛就能骤然松弛几分。


 几个蒙面人见同伴被捉,眼神短暂交流后,其中一个直接提起剑向着同伴掷去。


 被樊长玉套住的那蒙面人,瞬间就血溅当场。


 樊长玉气得骂了句粗话,当即就弃了绳索,提着自己的杀猪刀追了上去。


 谢征咳出一口鲜血,怕她不敌顾不得自己重伤在身,本也欲一同去追,抬脚的瞬间却在雪地里踩到了一枚硬物,他移开黑靴一看,是一枚腰牌。


 瞧清上边的徽印,凤眸瞬间一凛。


 他将那腰牌捡起放入了自己怀中,再看被樊长玉追上的那几个人蒙面人时,已和看死物无异。


 几个蒙面人被三四条猎犬追着咬,又有樊长玉这个力大无穷的怪胎一直追着他们打,一时间颇有些分身乏术。


 不过他们也很快发现了樊长玉的弱点,她很多时候都是拼力气和速度,这类豁出性命去打的实战经验实在是少,几人围攻她,她便防守不过来,身上不多时就挂了彩。


 被剑划伤的口子火辣辣地疼,樊长玉出招的速度都慢了好几拍,她已在努力学着格挡,当这点进步还不足以让她能瞬间匹敌数名高手。


 眼见一名蒙面人又一剑直劈向她手腕时,樊长玉心中也着急,奈何招式已老,根本躲不过。


 手腕一旦受伤,轻则握不住手中兵刃,重则整只手都不必要了。


 她咬了咬牙打算来个玉石俱焚。


 关键时刻,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后方握住了她持刀的手,比起她手背的温热,那只手冷得像是一块湖冰。


 不知他是怎么用的巧劲儿,带着她的手腕一个翻转,她手中的杀猪刀瞬间刀锋向上,自下方狠狠砍向了那蒙面人胳膊肘,随即刀锋以一股霸道的力道贴着骨头刮着皮肉往上,抵住腋下的筋和软骨用力一挑。


 那蒙面人手中的剑瞬间脱落出去,整条血淋淋的胳膊软趴趴垂了下去,蒙面人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樊长玉经常刮骨剔肉,想起方才的运刀手法却也头皮发麻,她忍不住往后看去,只瞧见了男人半截苍白的下颚,手就被他握着再次出招格挡开了其余蒙面人的杀招。


 他的力道更像是牵引教她怎么避开对方的招式,而出招时,樊长玉又半点没控制自己的蛮力。


 她这唯一一个弱点便也没了,对面几个蒙面人顿时招架不住。


 樊长玉在武学上确实有些天分,一边记谢征带着她格挡的招式,一边还能见缝插针地给蒙面人一脚。


 一名蒙面人被樊长玉踹得狠了,倒飞出去砸在了雪松上了,树身震颤,一树冰凌轰然倒塌,激起一片雪沫子。


 与此同时,身后的人带着樊长玉的手挽了一个刀花,将手中杀猪刀送进了另一名蒙面人心窝。


 樊长玉明显感觉他掌心的伤口裂开了,温热的血涌出,湿濡了她和他掌心相贴的手背,他的掌心却依旧是凉的。


 看着眼前纷乱的剑光,她心口似乎也跟着那倒下的一树冰凌震颤了一下。


 “别分神。”他清冷又低哑的嗓音自耳畔传来,因为带她握刀的姿势,两人挨得有些近,樊长玉几乎能感觉到他只带了点淡淡温度的吐息。


 整个耳廓都不由有些麻麻的。


 她忍住揉耳朵的冲动,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出招上。


 已被鲜血染红的杀猪刀抵在了最后一名蒙面人脖颈上时,樊长玉终于得以喘口气。


 她先前就注意到了,这人应该是这伙人的头子,被她套住的那个蒙面人就是被他一剑给了结了的。


 樊长玉刀锋往下压了压,在他脖颈割出一道血痕,冷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与我樊家有何仇怨?”


 对方却并未看她,而是一直盯着站在她身后的谢征,像是在努力辨认什么,在谢征抬眸同他对视时,对方似乎也终于认出了他,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面上露出几分灰败来,随即一只手猛然抓住樊长玉抵在他颈上的那柄杀猪刀。


 樊长玉和谢征站得极近,没察觉对方是在看谢征,见他举动大惊,以为他要夺刀,忙用力往下压刀锋试图控住他,岂料对方是抓着她的刀用力往自己颈间送去的。


 一抹鲜血洒在了被踩得凌乱不堪的雪地里。


 那蒙面人断喉倒了下去。


 樊长玉看着这一幕,惊骇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看着自己手上那柄血泽未干的杀猪刀,喃喃道:“他为何……”


 宁可自刎也不肯多交代一句,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难道是她爹当年在外走镖结下的仇家?


 樊长玉看着死去的那头目,联想到爹娘的死,只觉心中似一团乱麻。


 谢征在瞧见那蒙面人自刎时,也皱了皱眉,但他这一身伤,强撑这么久实在已是极限,危机一解除,没了那股心性支撑着,几乎是瞬间觉着天旋地转。


 他吐出一直强憋在喉间的那口血,终究是再也拄不住手中长剑。


 樊长玉听见身后的动静就回过了头,见他已晕倒在雪地里,脸和唇几乎白成了一个色,顿时也顾不上其他的,忙扑过去查看他的伤势。


 旧伤裂开了不说,新伤也添了不少。


 一想到他又去鬼门关走这一遭全是被自家牵连的,她心中的愧意就愈重。


 她身上没有带伤药,寻思着这群做山匪打扮的人身上应该有,便去那死去的头目身上搜索一番,果然找出一瓶药粉。


 因为不能确定这是不是止血的伤药,她先倒了一点在那头目尚还冒着热血的伤口处,发现血凝住了,才放心给谢征用。


 烈性伤药洒在血肉上那瞬间,刀割火烧一般的灼痛让谢征恢复了些许意识,但整个人还是极度虚弱,连眼皮都睁不开。


 樊长玉给人简单包扎一番后,就把人背了起来,往后走去接长宁。


 她胳膊手臂上都有一开始跟那些蒙面人对阵被划出的浅口子,伤得虽不重,此刻一使劲儿却还是泛起了绵密又火辣辣的疼意。


 樊长玉想说点什么分散注意力,半开玩笑对背上那人道:“这是我第二次把你从雪地里背回去了。”


 背上的人没应声,像是晕过去了。


 疼痛让樊长玉额角出了一层细汗,她低声说:“谢谢你。”


 谢谢你,替我救下了长宁。


 若没有了胞妹,她在这世间最后一个亲人便也没有了,往后当真不知何去何从。


 风雪肆虐,她背着这人,在雪地里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小长宁抱着海东青在先前那棵针叶松下等着,见樊长玉背着谢征回来,忙小跑着上前:“阿姐。”


 樊长玉背着一个人,没法再抱胞妹,一滴汗自额角滑下,浸过脸上被擦伤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她上下打量一番长宁问:“宁娘有没有受伤?”


 长宁摇头,看到她背上的人已经不省人事,眼眶就是一红,哽咽道:“姐夫护着宁娘受伤了……”


 他带自己破招时掌心溢出的血现在还残留在她手上,像是被火燎过一样滚烫,樊长玉心口泛起一丝涩意,她道:“别哭,我们带他回去看大夫。”


 她似乎永远都是冷静、稳沉的。


 但长宁只要听到长姐这么说话,就心安了,什么也不再怕。


 爹娘去世时,她哭得犯了病,几乎喘不过气来,也是长姐在床边抱着她说:“别怕,你还有阿姐。”


 小长宁看着长姐被压弯的背脊,用袖子狼狈抹了一把眼,抱着海东青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跟上了樊长玉的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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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第二次把你从雪地里背回去了。”


 “谢谢你。”


 谢征意识混沌中听见有人在同自己说话,这声音他很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眼皮太重了,脑子里几乎散成了一团浆糊,已没办法思考,整个人像是在无边的暗色里沉沉往下坠,阴寒的冷意直往骨头缝隙里钻。


 抗拒这下坠的力道实在是艰难,顺其自然整个人似乎瞬间就轻松了。


 “征儿。”


 又有人在唤他。


 他其实已记不清那个温婉妇人的音容相貌了,但每每梦见,他又知道是她。


 她来入梦做什么?


 她不是不要他了么?


 谢征不想回答她,视线却又不受控制地往前方看去,那妇人站在侯府后花园处,笑吟吟地牵着一个孩童的手,看院子里练拳法的英武男子。


 “征儿的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将来征儿也要成为你父亲那样的人。”


 谢征见那妇人言笑晏晏地望着自己,这才惊觉自己竟成了那个孩童。


 他还是不说话,只盯着妇人那张在梦里再清晰不过、醒来脑海里却又只剩一个模糊轮廓的脸。


 他想她,但是她去得太早了,早得让他连她模样都记不清。


 院子里练拳法的男子不见了,变成一尊棺木叫人从锦州战场送了回来。


 那个妇人一身素缟伏在棺木前哭得肝肠寸断,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都拦不住她。


 画面一转,她换了新衣,坐在铜镜前描眉,远山一般的黛眉轻蹙着,极美的一张脸,但任谁也看得出她不开心,她说:“他怎么就不守信呢,说好了要回来替我画眉的。”


 像是闺中少女约了心上人见面,对方却食言未曾赴约而暗恼。


 她看到了他,笑着招呼他过去,谢征没动,一个四岁左右束着小金冠的幼童穿过他跑了过去,她递给那幼童一盘桂花糕,嗓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征儿,桂花糕好吃吗?”


 他终于开口,几乎是带着恨意地道:“不好吃。”


 那妇人像是根本听不见他的话,抱起那幼童坐在自己膝上,温柔的声音变得很遥远,“征儿将来要成为你爹那样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乖,去外边吃桂花糕吧。”


 然后她点了妆,穿着她最好看的衣裳,只素着一对眉,用一根白绫将自己挂到了梁上。


 她的将军不守信没回来给她画眉,她去寻他了。


 仆妇们撞开门,哭声一片,那孩童站在门口,望见的只是半截挂在空中的艳丽裙摆。


 又一次从这个噩梦中挣扎着醒来,谢征浑身几乎叫冷汗湿透。


 弥漫在唇齿间的是一股让人舌根发麻的药味,入目便是打着补丁的床帐,床边逆光站着一个人。


 谢征侧目看去,就见那樊长玉神色震惊又有些茫然地看着他,手上捧着个药碗,但另一只手里拿的药匙已经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