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2 章 婆娑之上（108）
“这是被……嗯，侵蚀了？”兆影来比划道，“不会人傻了吧？”
这看起来和其他飘在水面上的灰色影子一点也不一样啊，至少那些影子没有剧烈地挣扎着想要回到水中，他们都挺平淡的。
难不成这也是进入忘川河内的残魂被一点一点侵蚀殆尽的表现？
“傻不傻的不知道，”白烬述用指节抵了抵眉心，“但他怕是……没法像是贺楚灵一样交流了。”
贺楚灵的魂魄完整，都尚且说不出完整的话，那这个在忘川河中跑了数百年的残魂就更不用说了。
“那还能……”兆影来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好说。”白烬述摇头。
比起两个身在阴间却必须打哑谜的人，弹幕就自由多了：
【这两个人的魂魄颜色一样诶，是不是魂魄颜色的深浅代表了什么？】
【被顶替的这个原大人物和贺楚灵的共同点是什么？】
【进入的时候都是活人？】
【感觉不是，贺楚灵会变淡，她比起上次已经淡了不少了，按照这个速度下去，大人物这么多年早应该透明了，但是现在他还是那个颜色，甚至还要比贺楚灵的深一点。】
【是哦。】
【但是他缺胳膊少腿的，是已经被忘川河侵蚀掉一半了吗？】
【看样子是，那他还能杀了占自己身体的那个老登吗，有点担心。】
“这个颜色……”未知空间内，队员们也在小声讨论。
“应该和记忆有关系。”白烬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指尖。
他对于忘川河还有对于阴间的了解有限，但是按照之前贺楚灵的表现，他们明明没有说大人物的长相，她却听到名字就飞快知道了他们想找的人是谁，这只能说明一点。
就是被替换的“大人物”本人时常会提起自己的名字。
忘川河中，魂魄和魂魄之间应该是没有交流的，不然贺楚灵不会说话都如此断断续续，那么她得知大人物名字的途径就只有“大人物”本身即使没有人来交流，也会喋喋不休重复这一个途径。
被替换的这个“大人物”已经把自己的名字刻在灵魂深处了。
再结合他们的颜色……多半魂魄的颜色和记忆的淡化与否有关，而魂魄的形状则和它的完整度有关。
大人物的魂魄不再完整，但还死死记得自己的名字，可见他进入忘川河时怀抱着多大的恨意。
随着两个影子越飘越近，一道低低的声音也由远及近。
“还给我……我的身体……小偷……出去！”
这话是谁说的简直不用想，总不能是魂魄完整情绪冷静的一队队员贺楚灵。
那和声音由远及近，口中念叨的内容也一遍遍地重复，不出多久，大家就在他反反复复念叨的内容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大人物？”几个人脱口而出。
这不就是大人物的名字吗？
伴随着这种神经质的碎碎念，贺楚灵终于带着“大人物”飘到了斯卡奥他们面前“他，一直挣扎，我很累。”
“我知道了。”白烬述点点头。
“你说，带我出去。”贺楚灵再次重复。
“等一下，我们会带你出去，但是现在我们得先确定一下他还能不能交流……”兆影来有点担心地伸手，“能对话吗？你还想报仇吗？”
“还给我……小偷……”大人物的影子不知道为何，挣扎的幅度小了很多。
他被贺楚灵抓着从忘川河深处飘来的时候明明一直剧烈挣扎着想要回到水中， 但是现在到了浅滩边， 却不知为何不挣扎了，情绪也看起来了冷静了不少。
“我要是能带你找到偷了你身体的人，”兆影来试图对话，“你就可以杀了他然后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怎么样，干不干。”
“杀了……还给我！小偷……杀了小偷……”大人物的魂魄乱七八糟地念道。
“对对对，我们现在找人带你去找他……”兆影来循循善诱地掏出一个纸人，“你先进来。”
“小偷……小偷……”大人物的魂魄重复。
“对啊小偷，你不想杀了小偷吗？”兆影来引导。
“别对话了，他听不懂你说话，”白烬述打断她，“他现在只是在机械性地重复一些词汇而已，根本不是在和你对话。”
和贺楚灵不一样，大人物并不具有任何对话的能力，他只是在机械性地重复这些话语而已。
兆影来皱眉：“完了，那我们不是做了白用功？”
他们本来是想让被大人物抢占了身体的人去杀了现在的大人物，但是现在看来怕是难。
“也不一定……”白烬述看了周围一圈，下意识提炼出一个疑点，“为什么他挣扎的幅度弱了？”
刚才贺楚灵带他来的时候，他不是挣扎的很厉害吗？
“呃……因为他，那个，恐高？”仇子涵天马行空。
白烬述：……
“孩子还小，说着玩的说着玩的……”汤凌一把捂住仇子涵的嘴，“你们说你们说。”
这破小孩。
【笑死，子涵看起来好不服气啊。】
【子涵的猜测也有一定道理，我也觉得他可能是恐高，笑死。】
【你说他恐高不如说他在忘川河里泡久了，已经进化出鱼鳃了，所以离开水之后会挣扎。】
【你别说，这个猜测看起来比恐高有可能。】
弹幕上乱七八糟地瞎猜。
“会不会是水里有什么东西？”汤凌转移话题道。
“应该不是吧，如果水里有什么东西，那他应该依依不舍的，不是看起来很愤怒的……”兆影来下意识反驳道。
被替换的大人物目前看起来无法交流，他前后不一的态度是唯一的突破点。
“难不成是在水里泡久了，那个……皮肤碎片，和河水产生了一定联系……”她挠挠头，不抱希望地猜测道。
“唔唔唔……”仇子涵比比划划。
“你要说什么？”汤凌低头，看见他指了指自己捂着他嘴的手，“最好还是别说了。”
按照这小子的脑回路，很难想象他会说出什么来，但总之不会是什么有效推测。为了防止他带歪所有人，还是别让他说了。
“唔唔……”仇子涵手舞足蹈。
“你最好说点有用的。”汤凌死亡视线。
“刚刚说着玩的，说着玩的，” 仇子涵喘了好几口气，心虚地抹了一把额头，“我是想说，河里会不会有什么他害怕的东西啊？”
“比如说是什么大鳄鱼，什么大鲨鱼……”仇子涵掰着手指列举了一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仇子涵不知道这里是忘川河，但其他人知道。
大鳄鱼大鲨鱼之类的不可能，但害怕的东西……这个走向倒是非常有可能。
“害怕的东西……有可能。”兆影来想了想。
大人物那个样子，手舞足蹈的，确实像是害怕。
“难不成是待在河里非常痛苦，所以离开之后才会这样……”她小声嘀咕了一句，又尝试着和大人物对话，“你要是杀了偷走你身体的小偷，我们就让你再也不用回来这个地方，你看怎么样？”
“我看他觉得不怎么样。”没等大人物回答，兆影来就自问自答道，“我和一傻子交流什么。”
就算河里确实有他害怕的东西，他也不可能就这样和他们交流啊，硬件条件放在那呢，在水里泡久了，别说是大脑产生不可逆的损伤，现在的情况是就连身体都被消融一半了。
“算了要不咱们还是回……”
“不是害怕的东西。”没等兆影来的话说完，一直在旁边沉默的白烬述忽然开口。
“是他看见了他最恨的东西。”
兆影来顿了一下：“嘶……他最恨的东西……对啊他最恨的东西！”
她忽然有点激动地往前走了几步：“我怎么没想到呢？”
“什么什么？”汤凌根本没跟上他们的脑回路，“什么意思？”
“水面是反光的……”白烬述抬起头看向忘川河深处，“大人物那么激动，是因为看见了自己。”
他在忘川河中被浸泡多年，魂魄被河水一遍遍的洗刷，早已经不再完整，支撑他坚持下去的动力唯有要回到自己的身体，驱赶走侵占身体的人。
就如同兆影来的小声嘀咕所说，多年浸泡下来，别说是大脑了，身体恐怕都被泡的迟钝了，他脑海中几十年来就回荡着这一个残念，在不见光日的河底里面等着仇人也进入阴间的那一天。骤然被带离河底飞上水面，看见反光的河面中的自己，他已经认不出这是倒影还是占了自己身体的那个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