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香 作品

第48章 反杀



 一旦进了山,没本地人引导,莫说找人,便是连方向也辨识不清。


 到了一处名唤九里亭的坡地时,陆缙勒了马,派人通知可以放人了。


 再拖下去也不是事,贺老三骂骂咧咧地放了帘子:“老四,教首不在,你拿句话,当真要放了这娘们吗?”


 “放。”黄四睁开了眼。


 “可就这么放了人,咱们怎么跟郡主交代?”


 “刚刚那姓陆的说的你也听见了,若是不放,他恐会一直追下去。”黄四道。


 “这个姓陆的,当真是个煞神!”贺老三骂了一句,“还有这小娘们,竟敢骗我!”


 他扬手便要朝江晚吟打下去,黄四一把攥住他。


 “你做什么,你难不成真的怕了那姓陆的了?”贺老三竖着眉。


 “我会怕他?”


 黄四冷笑,拉过他耳语几句。


 贺老三闻言一惊,须臾又笑道:“你这小子,不愧是教首教出来的,便按你说的办吧。”


 江晚吟被捆住手脚丢在了车厢里,从他们的对话中隐约听出了他们似乎不是真心想放她,扭着头质问道:“你们想做什么?”


 “自然是放了你。”贺老三眉眼一挑,伸手便要去捏她的脸。


 江晚吟连忙抿着唇躲开:“你们会这么好心?”


 “……这你就不用管了!”


 贺老三颇为可惜地咂咂嘴,随即起了身,对身边人低声吩咐了几句。


 很快,马车便都停下,两边离了大约五十丈的距离。


 江晚吟一个人被单独丢在了一辆马车里,手脚皆被绑在了车窗上不得动弹。


 紧接着,贺老三他们上了另一辆马车,对陆缙吼道:“姓陆的,你夫人在马车里,想救她,你就别追上来。”


 说罢,他们一挥鞭,便大笑着往前去。


 巡检司一行见这群人放了人,打马便要追杀上去。


 陆缙却敏锐些:“先别驱马,你细看,他们应当在路上洒了钉子,山路崎岖,一旦踩到很容易便会坠下山崖。”


 “……啊?”


 郑巡检被陆缙一警告,眯着眼又仔细瞧了眼那群人的动作,果然发现他们好似在洒什么东西。


 那东西亮晶晶的,在日头底下闪着光。


 郑巡检忽然想到了昨晚那群人在地上洒的东西,登时便确信了几分。


 “这群泼皮,手段如此狠辣,迟早有一日我要剥了他们的皮!”郑巡检骂道。


 “日后有的是机会。”陆缙眉眼一凛,“眼下要紧的是救人。”


 “对,您那位妻妹还在马车上,我替您去!”郑巡检说着便要在他面前出风头。


 陆缙却直觉不对,按住了他:“小心些,那马车也未必周全。”


 陆缙猜的没错,黄四一行人的确在马车上动了手脚。


 他们在马车附近撒了几把马儿常吃的豆子,又洒了一把钉子。


 那马低头想去吃豆子,脚步一动,却又踩到了钉子,一疼痛便愈发乱动,一乱动,踩到的钉子便越多。


 周而复始,那马长长嘶鸣了一声,疼的发了狂,忽然在山路上失了控的狂奔起来。


 江晚吟被猛地往前一带,瞬间晃的东倒西歪。


 眼看着马车失控,朝不远处的悬崖奔去,她才终于明白那群人的险恶用心。


 那马车一失控,陆缙立马便打马追了上去,朝着她叫道:“你别慌,试着去勒缰绳!”


 江晚吟何尝不知。


 可她手脚皆被拴在了车窗上,无法动弹,只能先尽力挣着束缚。


 陆缙正打马飞奔过去的时候,从对面又窜出了一匹马,也朝着江晚吟驶去。


 离得太远,日光下,陆缙只看到了一面银色的面具。


 在日光下极为刺眼。


 那人比他离得更近,抢先一步飞身登上了江晚吟的马车。


 马车上登时便传来一声惊叫。


 “别动她!”


 陆缙立刻扬了鞭,疾驰过去。


 马车跌跌撞撞,江晚吟正慌张至极,车厢里忽然又上来一个陌生人,她自然害怕,连忙贴紧了车窗:“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那人一言不发,只利落地从腰间抽出了一柄雪亮的匕首。


 江晚吟双目模糊不清,只能看出那人身形瘦削,戴一面银狐面具。


 这装扮,好似与传说中的那位教首相似。


 他握着刀是要做什么,赶尽杀绝吗?


 传闻中,他似乎是个极其冷血无情的人。


 “你别过来,也别碰我!”


 江晚吟警惕地缩到了角落里。


 裴时序原是想割断捆住她的绳索,可她太过害怕,他怕伤到她便暂未近身。


 又不能开口解释。


 此时,外面的马愈发失控,眼看着离悬崖已经不远了,裴时序当机立断,搁了匕首,一把掀开了帘子,上前扯住了缰绳,又一用力,猛地往后一拉。


 飞奔的马长长嘶鸣了一声,高高扬起了前蹄。


 此时,马车距离陡峭的山崖边缘只剩不到半丈的距离。


 他总算救了她。


 化解了危机,裴时序正欲问问江晚吟怎么样。


 一回头,迎面却被一柄匕首直直插进心口。


 噗嗤一声,鲜血喷溅。


 ——是江晚吟。


 裴时序缓缓抬头,发觉她应当是在他刚刚勒马时捡起了他的匕首,趁着他回身一刀刺穿了他。


 “你……你别怪我,我也是为了自保。”


 江晚吟被他一看,立马松了手。


 她听闻,眼前这个人最是心狠手辣,可此刻,他看向她的目光却好似极为哀伤,仿佛有许多话想说。


 这是为什么?


 不可能,他是恶人,不久前他差点害得她被污被杀,差点毁了她,在他手上,更是有数不清的人命。


 这样的人不可能会有这种情绪。


 江晚吟双目模糊不清,试图去辨认,却看不明白。


 大约是她看错了吧……


 她蜷着身子往后退,退着退着,又仿佛看到他似乎在笑。


 这种时候,他笑什么呢,又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呢?


 明明他胸口还在不停的流血。


 这个人可真是怪啊……


 不知为何,她看着他这副模样却又觉得极不舒服,沾了血的双手更是发烫。


 裴时序却是真心在笑。


 他一手养大的,胆小的,从前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小姑娘,如今已经学会拿起刀来保护自己了。


 她长大了这么多,他怎么能不开心?


 即便她捅的人是他——


 他也甘之如饴。


 只是她似乎被吓到了,看来胆子还是不够大啊。


 位置也有些偏,深度也不够,还是失了准头。


 裴时序颇为惋惜,试图像从前一样笑着安抚她,唇一弯,一口血却喷了出来,不得不单手往前一撑。


 他猛然吐血,江晚吟裙摆沾了血,被吓得又往后退了一步。


 正好这时,陆缙打马赶到。


 江晚吟一见他,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在身后人的目眦欲裂中提着裙摆扑进了陆缙怀里。


 “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