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戈 作品

第 205 章 番外四

走到桌边时,四娘身形柔软一倒,单手抚额,轻呼一声,就要朝着狐狸摔去。

狐狸半举着筷子,嘴边还沾着一粒米,苦恼道:“四娘……我还是个孩子。”

四娘在隐晦处恶狠狠瞪他一眼,柔若无骨的身躯又一个踉跄,转而扑进了季酌泉怀里。

季酌泉左右为难,还是顶着众人的瞩目抬手接了她一把。

四娘依偎在她怀里,虚弱道:“有些头疼,想是连日舟车劳顿,疲累所致。”

季酌泉垂眸看她,与她视线交汇,万般纠结过后,硬邦邦地接了一句:“四娘别是生病了吧?”

四娘抓起她的手去贴自己的额头,声音婉转,楚楚动人地说:“姑娘给我看看。我浑身乏力,有没有得治。”

季酌泉嘴唇颤了颤,心中波澜起伏道:“……没治了。”

四娘掩唇干咳,双目饱含深情地道:“姑娘与我好好说两句,我便觉得舒服许多。”

季酌泉欲言又止,神色沉重,实在很难再接上话。

倾风瞠目结舌,快吃不下去了。

这戏演给谁看啊?是不是太做作了些?

狐狸没有抬头,但察觉到身侧那越发阴晦不定的气场,忐忑提醒说:“四娘,你可能真是要死了。”

四娘抬眸,对上林别叙意味深长的眼神,赶忙起身,理了理被自己蹭乱的长发,笑道:“奴家好了。姑娘真是妙手回春。”

林别叙淡淡收回视线,没再追究。倒是客栈里的住户在短暂的静默过后,开始激动喧哗起来。

季酌泉给四娘夹了一筷子菜,只希望他们狐族不要再冒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

等倾风与林别叙相继离席,四娘跟狐狸才敢抬头。

四娘扯了把肩头下滑的衣衫,冷声哼道:“就是这帮人太放不下所谓的脸面,才一个个的做什么痴男怨女。四娘我一身高超的手段倾囊相授,他们反瞧不上,可真是没天理了。”

狐狸嫌弃道:“你这手段高明在哪里?把他们两个都给吓跑了。”

四娘骂道:“你这蠢货,你懂什么?修你的第四条尾巴去。这世上情情爱爱,说到底,总得有人示弱,才好聊出苗头来。我连话题都给他们想好了,这还不满意?”

狐狸心说这也不适用啊。是要陈倾风示弱,还是林别叙示弱?那场面谁人敢想?

“何况,无论男女,谁人不喜欢看心上人对你软声相求?”四娘斜扫一眼,用筷子虚指四面交头接耳的客人,倨傲道,“就算不是,你没瞧见那些人都看直了眼吗?”狐狸头疼道:“四娘,你别打这主意了。别到时候我的第五条尾巴没修出来,马车里先多出一张垫脚的狐皮。那我是真哭不出来。”

四娘举起手,威胁要打:“住嘴!你这小没良心的,说什么晦气话?”

季酌泉三两口扒完饭,担心再受波及,迅速回屋,闭门不出。狐狸拍拍肚子,熟稔地去找角落里一小妖闲聊。只剩下四娘推开窗户,托着脸看暮色袭向群山。

入夜之后,客栈四面挂上了灯,前厅依旧显得昏暗。住客相继回房,小二清扫了遍地面,将大门堵上。

外间雨势减缓,高空月色灰蒙,从窗口望去,成排的齐整楼房在雨夜中无声沉卧。

四娘走出屋门,在附近两个房间前徘徊数步,总算等到倾风与林别叙入睡,对着屋门的空隙长长吹出一口妖气。

浓郁的香气要妖力牵引下窜入房间,笼罩住床上沉睡的人。

四娘满意拍拍手,了却心事,喃喃自语道:“天下间,哪有我四娘捅不破的窗户纸。”

·

倾风睡得不沉,意识在荒诞的梦境里游离。前一会儿L还在莫名其妙地把酒慰东风,后一会儿L好似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忽然半清醒过来,恍惚记起此时是在半夜三更之际,自己正躺在床上休息。

墙头烛火摇曳,一个人影在她眼前晃动,握着她的左手,低声温柔地说着些模糊的话语。

倾风察觉到周身多出了一股熟悉的妖力,分辨不清是谁,眼皮异常沉重,好不容易睁开,坐了起来,才看清那半夜到访的来客是林别叙。

倾风茫然看了一圈,觉得周围景色有些陌生,刚打算开口问一句“怎么了”,近在咫尺的林别叙忽然抬手抚向她的侧脸。

倾风稍稍偏过头,没有躲过。思维被萦绕在鼻间的香气熏得混沌而飘忽,不停在诸多诡异的想法之间踱转。

还没反应过来,又见林别叙俯身朝她靠近,说了句什么,一指扣住她的衣襟往外拉扯,低头亲了下来。

吓得倾风一个激灵,心脏停了一拍,意识彻底转醒,五指并作手刀劈了下去,将梦中幻象霎时斩碎。

倾风豁然从床上坐起。

室内还残留着一抹余香,倾风一闻便知是他们狐族擅用的幻术,甩了甩头,过去推开窗户。

夜风如水,迎面一吹,倾风才意识到身上出了层冷汗,加上雨夜潮寒,衣服湿涔涔地黏着皮肤,有些不适。

倾风靠在窗边,转头见隔壁林别叙的灯火也挑亮了。耳边又有传音,喊她过去,犹豫片刻,干脆从窗口翻了过去,进到他屋内。

林别叙脸色冰冷,蕴着薄怒,正坐在床头翻着一本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书。听见动静也没抬头,脖颈上微微暴突的青筋表明了他此刻极为不善的心情。

倾风拾起花瓶里一枝插着的细枝,神色自若地调侃道:“别叙师弟,这是刚醒,还是没睡呢?夜半还在看书,是什么圣人绝学?”

林别叙缓了缓,应道:“与倾风师妹一样。”

倾风见他说话时, 半倚在床上, 视线没离开过书页,只一双手指在页册上敲来敲去,也不知有几分心思在那上面。

本来就有些尴尬,便道:“你同我谈正事时,能不能走下床来?”

“不能。”林别叙眼皮一掀,总算舍得离开那卷陈旧的书了,手指在床铺边上一拍,说,“你过来。”

“不了。”

倾风心有余悸,直接在中间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好笑道:“这叫什么事?她想做什么?”

“不知道。”林别叙唇角紧抿,眼底神色晦暗,心情仍未平复,森然冷笑道,“那只狐狸,脏了我的眼睛。”

倾风硬生生止住转了一半的思绪,脑海中思索的问题变成了:是我脏了他的眼睛,还是狐狸精脏了他的眼睛,还是我们都脏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