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泛海集团反做空案(十二)
经鸿一笑。
“对了周总,”经鸿又说,“‘天平超市’那件事儿,谢谢了。”
周昶问:“客气什么?事儿都是经总做的,听说经总警告天平的供应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吓死人家了。”
“我这几天偶尔会想,”对着沙漠满天繁星,经鸿一个不小心,露出了些没与任何人分享过的心里话,“闹成这样,奶奶如果在世,会怎么想。”
周昶看向经鸿。
周昶发现,经鸿遇到事儿时,会习惯性地咬紧牙——他当年在斯坦福参加那个商业比赛时便是如此,现在依然如此。很小的一个小动作,却显示出经鸿强悍的性格。
“我奶奶是典型的中国传统式大家长。”经鸿说,“一辈子为子女操劳。一个厉害的老太太,退休前是副局长。当时老经总、经天平几个兄弟没钱结婚,老太太就自己申请调去深圳的新部门,利用当时的‘价格双轨制’倒腾东西卖回南京,靠着资源卖给厂子,把一家人的家具等等全部都置办好了。后来严打投机倒把,老太太还吓得不行。”
周昶看着他:“……嗯。”
“后来92年吧,还想着挣钱,去卖‘安利’,什么牙刷牙膏的——那个年代,当官儿不贪不腐的,其实没什么钱。90年代末退休了还要做买卖呢,直到老经总发达了。”
“是厉害。”周昶说,“但小经总,经天平他们一家拿的已经够多了,老太太不也只想挣点儿钱?也没想给子女们一人发个ceo吧?你够份儿了。你身上是泛海集团十几万人的子女。”
经鸿深深看了周昶一眼:“……嗯。”
再一次,经鸿知道,只有与周昶聊天时,他们是完全平等的。
如此清晰的满天星斗,要压下来一般,在城市里几不可见。
两人聊了很久很久。
经鸿甚至讲到奶奶一些糗事:“因为老太太忒厉害了,退休之后每回参加老干部的旅游活动都必定跟什么人吵吵起来,要么是跟酒店、要么是跟餐厅、要么是跟景区,后来吧,老干部局每一次都打电话给经语她爸,求我叔叔陪在一边。局长亲自打电话去,说老太太忒厉害了,不行了,先说给经语她爸家属价,又说给老干部价,最后说免费,按工作人员走,只求他去。经语她爸还真的能劝得住那倔老太太,于是每回走的时候老干部局都拉着他手,求他下次还去,老太太呢根本不懂,逢人就讲‘我儿子特招人喜欢,老干部局每一次都打他手机、给他免费。’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就她一个人不知道。”
周昶喉间又溢出声笑。
两人聊了大约一个小时。沙漠夜晚实在太凉,尤其湖边,于是周昶先站起来,又拉着经鸿也站起来,送经鸿先回帐篷了。
回帐篷后经鸿觉得挺没意思,觉得这个大好夜晚浪费了有点可惜,正犹豫着要干什么时,手机响了。
经鸿一看,竟是周昶。
经鸿接起来,挑出一个懒散调子:“嗯?”
周昶问:“经总现在有时间么?”
经鸿说:“我……”
他刚说出一个字来,周昶就打断了他:“开门。我在外面。”
“……”经鸿站起来,将帐篷门打开了,果然看见周昶拿着手机附在耳边,站在外面。
经鸿问:“怎么来了?”
“无聊。”周昶道,“跟小经总再聊会儿。”
“……那进来吧。”经鸿让开一步。
而后经鸿坐在铺位上——其实就是一张垫子、一床被褥,周昶再次没个正形地坐在了经鸿前面蒙古风格的地毯上,一只膝盖竖着一只膝盖倒着,一手撑着身后的地,另一手搭在竖起来的那只膝盖上。
“聊什么?”经鸿道,“说说老周总吧,最近两年干什么呢?”
“他?给我张罗相亲。”周昶回答。
“哦?”经鸿问,“相的都是些什么人?”
“什么都有。”周昶道,“学艺术的最多,钢琴家、舞蹈家,什么的。”
一边说着,周昶一边又换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半躺下了。一条长腿舒展着,另只膝盖仍然竖着,一只胳膊肘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搭着膝盖,斜斜地半躺着,自下而上地看着经鸿。
经鸿也垂眸看着周昶,问:“那周总相了么?”
周昶问:“你说呢?”
经鸿没答话,两人静静望着彼此。
过了会儿经鸿说起别的话题:“说起钢琴。我以前在泛海ai大事业群的时候,一个同事多年以前是专业学钢琴的,后来放弃钢琴搞高考了,好家伙,写代码时敲键盘敲得简直摧枯拉朽,还喜欢用机械键盘,他后来说他习惯了,弹钢琴弹了十年,手指头就那么大劲儿。”
“……经鸿。”周昶突然打断了他,问,“你是不是吃什么了?好像有点香味儿。”
“我?”经鸿愣了一下,摸摸自己的嘴唇,道,“刚才吃了几颗软糖。”
“经总带得够全乎的。”周昶说,“酱菜、软糖。”
经鸿笑:“反正有越野车拉么,比真徒步轻松多了。
“软糖,”周昶突然稍稍撑起身子,凑近了点,嗅了嗅,问:“什么味儿的?”
经鸿没躲,垂着眸子看着他,想了想,道:“好像是黑加仑?”
“是吗,好香。”周昶又抬起来了点,半撑着身子,斜着颈子,那管英挺的鼻子凑到经鸿的唇缝前,眼皮半阖,由下而上地又嗅了嗅经鸿唇缝的味道,“果然,水果味儿更浓郁了。”
经鸿垂着睫毛看着周昶。
周昶也抬起眼皮。
帐篷里面没有电灯,只有昏黄的小灯。
两人目光如蔓藤般交错、缠绕。
周昶衬衫并未扣好,扣子还解着两颗,有一如既往高挺的鼻梁和清亮的眼睛,气息凛冽且成熟,目光幽深地锁着经鸿。
此刻因为光线,鼻梁那边的眼睛覆着淡淡的阴影。
经鸿知道周昶一向洒脱。他不愿意承认,可又无法不承认,他一直都深深迷恋周昶的这种洒脱。
这一天里寂寥的黄沙、交叠的脚印、交握的手指、飞扬的发丝、缠绕的眼神、淋浴的虚影、湿润的黑发、涔涔的肌肉、清晰的星空、倾心的交谈、唇缝的香气,各种画面扑面而来。
一直苦苦压抑着的东西几乎压抑不住,即将破匣而出。
一个个白天的无法自制,一次次夜里的暗自放纵。
情绪如同暴风雨前的密云,遮云蔽日严严实实,叫人仿佛逃无可逃。
周昶的这种眼神,经鸿最熟悉不过。他完全能想象得出周昶脑中所盘桓的。
“……”就在经鸿试图保持岌岌可危的理智、想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时,周昶却突然揽住经鸿的后脑,一扣、一压,同时迫不及待、又猛又烈地吻了上去,带着十足的进攻性。
经鸿一怔,本能般地放松唇舌,唇齿便被舌尖瞬间撬开。
周昶长驱直入,卷着他的舌头、玩弄无力的舌尖,入侵、肆虐,间或吸-吮一下,发出一点下流的声响。
经鸿舌头被玩儿得发麻,心绪激震,好半晌后才找回神智。
周昶适时放开了他,回到最初的位置,他看着经鸿震惊的眼神,须臾之后忽然一笑:“抱歉经总,我刚刚忘了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