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白袜子 作品

第99章 第 99 章

 他的血开始喷涌而出。

 “好痛。”

 可一直到这个时候,贺渊依然像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一样,高大的男生虚虚抚向自己胸口,然后抬手看了看已经被染成血色的手掌。

 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东西微微闪动了一下。

 简直就像是……就像是泪光。

 “初言,”男生沙哑的声音响起,每一个单词里头透着委屈,“我好痛。”

 他轻声道。

 “好痛啊……”

 江初言没有回应贺渊。

 短暂的愣怔之后,江初言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

 然后,他捡起了小刀,再次冲向了贺渊。

 “噗嗤——”

 刀刃直直刺入了贺渊的眼眶。

 “噗嗤——”

 下一刀是颈部。

 ……

 身形高大的男生却被消瘦的江初言直接推到在地。

 明明是怪物,可他此时却显得那样虚弱。

 他就那样死死看着伏趴在他身上的江初言,目光显得格外空洞。

 “嘶……初言……我……”

 混合着血水的呜咽从他口中含糊地漏了出来。

 然而,被他眷恋目光包裹的青年,却只是自顾自地将刀刃不断送进了他的体内。

 “你那么喜欢我。”

 江初言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了怪异而又陌生的尖锐语调。

 “所以你不会介意的对不对……”

 “杀了你的话,我就可以逃出去了……只要杀了你……只要杀了你就可以了……”

 江初言发了狂一般地捅着身下的怪物。

 不知道过了多久,贺渊的声音消失了。

 江初言垂着头,跪坐在怪物变得柔软恶臭的尸骸之上。

 周围一片死寂,只剩下他急促的呼吸声。

 他呆滞地凝望着贺渊,心里却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明明那么可怕,明明那么强大的怪物,竟然就这样倒下了吗?

 这难道不是自己的幻想?

 他忍不住想道。

 然而,在他的注视下,贺渊的脸却无比真实地开始逐渐变得青灰,就连四周猩红的瞳孔逐渐变得浑浊。

 江初言看了贺渊好久,然后才颤抖着举起手探向贺渊。因为用力过猛,他的手早已麻木。

 那上面沾满了血。

 “……”

 “对不起。”

 过了很久,江初言才气若游丝地呜咽道。

 “对不起……对不起……”

 他混乱不堪地重复道,然后微微俯身,用已经没有丝毫知觉的手指,合上了贺渊的眼睛。

 贺渊的脸上湿漉漉的,但是却不是血。

 意识到这点后,江初言颤抖不已地从尸体上爬了下来,他一个健步冲下了楼梯,没命似地朝着记忆中村口的方向跑去——

 在给刘天宇他们闭上眼睛时,江初言在那具新鲜的尸体上,找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东西。

 那是“贺渊”的车钥匙。

 *

 在巨大的刺激下,不断轮回的记忆逐渐开始在江初言脑海中复苏。

 不过,因为已经重复了太多次,而每一次的具体情况都不一样,江初言此时早已记不清在过去自己还有其他三个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即便是在如此混乱模糊的记忆力,有一件事情却是一直在重复的。

 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

 无论在记忆里开车带着其他人回到龙沼的人到底是贺渊,是徐远舟还是他自己,最后的剧情却始终大差不差。在布达措措的蛊惑下,其他三个人会有强迫又或者是诱骗的方式,让江初言成为龙神的新娘。

 然后,徐远舟,刘天宇还有白珂,会想方设法丢下他,开车离开龙沼。

 哪怕是这一次也是一样,在即将举行婚礼的前一刻,那三个人依然逃了。

 而如果每一次都是全新的轮回,如果每一次轮回,那三个人都会变成崭新的尸体,那就意味着,此时此刻,在龙沼村的村口一定还停放着那辆越野车。

 不知不觉,雨下得更大了。

 好像整个世界都被那瓢泼大雨吞没了。

 江初言将掌心中的车钥匙握得很紧,他不断地按动着车钥匙的开车键,然后屏息凝神地在瓢泼大雨纷乱的雨声中仔细捕捉着车在遥控下嗡鸣的那一声“滴滴”电子音。

 在这过程中,他甚至不敢回头望向自己后方。

 ……

 江初言其实很少跑步。

 幼年时孱弱的身体给他留下了永恒的印记,无论是母亲在世时还是后来他自己长大后,他都很少跑步。

 他以为自己会很不擅长这个。

 不过很显然,他低估了自己。

 江初言从来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跑得这么快,每一块肌肉都绷紧,落地时勾起脚尖,用脚后跟落地,然后利用脚掌的力量用力蹬出去。

 冰凉的雨水冲刷在他的皮肤表面,视野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不断变幻的道路让他仿佛置身于迷宫深处,而在雨幕深处,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嘶嘶作响。

 那会是贺渊吗?被他杀死的贺渊,会摇晃着遍布刀痕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吗?

 还是说,那会是水猴子?

 没有了怪物的控制,那些水猴子会恢复成人类的模样吗?

 ……

 无数纷乱地思绪滑过脑海,江初言感觉到肺部在燃烧,而他的心脏,也处于过载状态。

 又那么几个瞬间,江初言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狂奔到绕地球一圈,可是是,触目所及,周围的一切还是龙沼的景象。

 他始终还在龙沼村错综复杂的小楼与土路上不断徘徊。

 自己难道会永远困在这里吗?

 在这个念头闪过的同时,江初言倏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挂在树上,早已风干的尸体在风雨飘摇中不断摇晃,一只手却高高地举了起来,正对着某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