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了之 作品

第112章 宝嘉×李答风·风徐来·陆

 “那我陪公主坐会儿吧。”李答风在宝嘉身边坐下来。

 “知道如果换作我的门客,这时候会说什么吗?”

 “会说什么?”

 “他们会说——那我今天就只说让公主高兴的话。”

 李答风偏头看向她。

 “不是说如果有命回来就入公主府吗?有空先学学怎么当门客吧。”宝嘉瞟他一眼。

 李答风看了她一会儿,将视线从她脸上移了开去。

 宝嘉跟着移开了眼,扫兴地靠上廊柱,正心想着果真还是孺子不可教,忽然听见李答风开口:“当年我对公主是真心的。”

 宝嘉眼睫一颤,轻轻眨了眨眼。

 李答风望着远处那盏红灯笼,继续慢慢地说:“收到公主来信的时候,家里没有红灯笼,只有黄灯笼。”

 “当时皇后对我父亲施压,要我与公主断绝来往,我被父亲禁足在府,没法上街,找了些料子拼拼凑凑,才做成了一盏红灯笼。”

 宝嘉慢慢直起了身子。

 “下狱以后听说公主为我跪了三天三夜,丢了半条性命,我在想,这世上是不是有两样东西是不可违拗的。”

 “哪两样?”

 “一样是天意,一样是皇权,家里没有红灯笼,我却偏做了一盏,这是违拗天意,皇后要我与公主断绝来往,我却与公主私相授受,这是违拗皇权。违拗了,便要付出代价。”

 宝嘉点点头:“是啊,违拗天意,违拗皇权,自然要付出代价,但……最大的代价不就是死吗?”

 李答风眯起眼看着她。

 “李答风,你梦见过纸鸢吗?”

 忽然听见她唤他全名,李答风稍稍一滞,摇了摇头。

 “我梦见过,梦见自己有一天变成了一只纸鸢,和很多纸鸢一起,所有的纸鸢都知道,越往高处飞,风就越大,线就越容易断,所以旁的纸鸢一看风急了,便会小心翼翼收线飞低一些,可我却觉得,纸鸢就是为风而生的。”

 李答风目光轻轻一闪。

 “若一生都没去过最高的地方感受过那里的风,做什么纸鸢呢?我就要去风最大最急的地方,痛痛快快能飞多久是多久,这样,线断的那一刻也畅快淋漓。”

 李答风凝望着她,良久没有说话。

 宝嘉说到这里也停顿了许久,像在酝酿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来问:“李答风,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后悔过吗?”

 李答风沉默半晌,终于点下头去:“后悔过。”

 宝嘉弯了弯唇,嘴角扬起胜利的笑容。

 “但再来一次,我可能还是只会那样选。”

 “我知道,”宝嘉扬着下巴,眼睨着他,“我知道你还会那样选,我就想要你后悔而已。”

 李答风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那我今天说了让公主高兴的话吗?”

 “算是吧,”宝嘉语调轻快,似是卸下了什么沉沉的担子,有了得寸进尺的心情,“如果还能做点让我高兴的事就更好了。”

 “什么事?”

 “今日上元,我原本答应了一位门客,今夜要与他上街看灯。”

 “公主想我现在陪你去看灯?”

 宝嘉摇头:“只是跟你说——我今日离开公主府的时候,他很伤心,问我要去做什么。”

 “公主怎么说的?”

 “我说,我要去了个心愿。”

 “什么心愿?”

 宝嘉偏头盯住了他的眼睛:“一个如果明日会死,今日要了的心愿。”

 李答风缓缓眨了两下眼,似是预感到什么。

 “我想了想,你说如果有命回来就入公主府,这话实在很没道理。如果你有命回来,那你迟早是我的人,为何不早一些?如果你没这个命,那不趁现在——我若白等一场,好像有点亏,你若白试了这么多药,好像也有点亏呢。”

 李答风呼吸一紧,原本平静的胸膛微微有了起伏。

 宝嘉看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李答风,我有点冷了。”

 李答风坐在原地默了许久,久到宝嘉以为他想装听不懂的时候——

 “那去我房里吧。”李答风撑膝站了起来。

 宝嘉勾着唇角起身,拢起披氅跟上他的脚步。

 李答风压着步子在前面带路,走得有些慢。宝嘉也不着急,就坠在后边,看他仿佛还在做最后的挣扎,面上笑意更盛。

 走到偏房门前,李答风脚下步子一顿,停了片刻,双手缓缓推开房门,又背对着她停了片刻,这才侧过身示意她进。

 宝嘉抬脚跨过门槛,将袖炉随手搁上他书案,摘下披氅递给他。

 李答风一手接过她的披氅,一手将门窗合拢,而后走到里处,将她的披氅挂上木施,捋平褶皱。

 再回头时,宝嘉已经坐上他的榻,手肘撑在枕上,斜斜支着额角望着他:“李先生在我府上也待了快半个月,可听他们说过伺候人的法子?”

 李答风走上前去:“还请公主赐教。”

 “行,那就本公主亲自教你吧——”宝嘉伸手一拉李答风的衣襟,将人拉了下来。

 *

 简陋的驿站偏房,昏黄烛火轻摇,一声声压抑的吟哦和着涔涔水声在屋子里低回。

 宝嘉仰着脖子躺在榻上,一手紧攥着被褥,一手压在李答风脑后,五指扯着他的发根。

 游鱼搅动一池春水,轻易将人卷入战栗的深渊。

 只因为这个人是李答风,只要看他一眼,潮水便会湮灭天灵盖。

 抵达的那一刻,宝嘉浑身颤抖着惊叫而出,被李答风一把捂住了嘴。

 尖叫逼退回嗓子里,宝嘉泛红的眼角溢出热泪,转而狠狠咬他手指泄力。

 李答风吃痛地隐忍着,喘着气抬起头来。

 他在军中四年,知道玄策军的耳力,这偏房虽然已经关紧了门窗,大点的声儿还是会传出去。

 感觉到她在急喘声里慢慢恢复了平静,李答风才松开了手。

 宝嘉低头朝他看去,目光定定落在他下颌残留的水渍。

 李答风屈起一条腿坐在榻上,与她静静对视着。

 片刻后,宝嘉忽然伸手探来。

 李答风蓦地一僵,在避让开去的那瞬又停住。

 “有女人碰过吗?”宝嘉盯着他问。

 “有。”

 宝嘉眉梢一扬,手下一用力。

 李答风一声闷哼:“……公主不是正碰着吗?公主若问有别的女人碰过吗?那就是没有了。”

 宝嘉笑着撑起身子,扶着酸软的腿根跪坐起来,将他推上榻,随后跨坐而上:“那本公主这就开膳了。”

 *

 上元春日的夜似乎格外长,偏房的烛火晃了整夜,直至蜡炬成灰方才停歇。

 临近破晓时分,宝嘉整个人像成了一滩水,没骨头似的靠着李答风的胸膛,被他拿湿帕擦拭过身体,穿上寝裙。

 “李答风——”宝嘉哑着嗓叫他。

 李答风垂下眼去,对上她媚眼如丝间投来的波光。

 “后悔吗?”宝嘉问他。

 “我已经答过公主了。”

 “我不是说七年前,我是说,年前回京没早点来找我,后悔吗?”

 李答风目光紧锁着她的眉眼,点头承认:“后悔。”

 早知最后还是一败涂地,不如一开始就缴械投降。

 宝嘉满意地笑着,朝他轻张开一道唇缝。

 李答风低头吻住了她。

 辗转勾连的吻里,两道喘息再次交缠在一起,在感觉到克制不住的情潮又要起头的时候,李答风松开了人。

 宝嘉却仰起头来:“李答风,我还想要。”